第24章
◎同驾出宫◎
花叶上的露珠还未被初升的太阳蒸干。
晨间用早膳这几刻钟是仲夏里一日当中难得的清凉时刻。
在桂嬷嬷的威逼下,阿蓁匆匆用完早膳后回屋换了一身稍显寻常的雪青色素绫裙。
平日穿的宫装虽好看,可在宫外穿恐会太过太过显眼。
阿蓁还记得昨夜孙嬷嬷说过,太子殿下出宫看诊这事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绾发时她瞧见自己脖颈上的掐痕,怕在外面吓到人,还给自己戴了面纱。
太子素日出宫当值的马车每日晨间会停在长乐殿外。
收拾好自己费了些工夫,阿蓁怕太子久等,是小跑着出门的。
到的时候,荣进已经在马车外候着了。
阿蓁被他扶着上了马车,太子正撑着下巴靠坐在里面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马车是三驾的,从外头瞧着就豪奢华贵,里头的摆件用具更甚,简直就像是长乐殿的缩小版。
阿蓁上来后嫌热先摘了面纱,发现太子在小憩,不欲打扰,只悄声在下首乖乖坐好,偷偷盯着闭眼的他瞧。
只见平日气宇轩昂的人此刻一脸疲色,白皙俊朗的面庞显得眼下的乌青有些触目惊心。
她忽而想到今晨进去看到他头痛欲裂的样子,这病想来不止是梦魇缠身,应当还很折磨人吧?
阿蓁还在盯得出神中,只听外边的荣进吩咐一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辘辘向宫外驶去。
“你还要盯着孤瞧多久?”
萧宴祈突然睁开了那双有些猩红的凤眸,声音暗哑。
阿蓁蓦地被吓得缩着身子往后靠了靠,小手紧紧抓着坐垫的锦缎。
昨夜窒息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奴婢......”
萧宴祈知晓自己估计又吓着这丫头了,再次开口声音温和了些,眼神也柔了下来,“盯着孤在想些什么?”
阿蓁缓过神来后,坐直了身子,心中纠结了一番,低着头嗫嚅道:“想殿下的病.....”
“荣进那老东西都告诉你了?”萧宴祈面色有些不自然,凤眸微阖,声音又冷了几分。
“昨夜孙嬷嬷给奴婢上药时,奴婢求孙嬷嬷说的......”
阿蓁怕太子冤枉了荣公公,可如实相告后又有出卖了孙嬷嬷的愧疚。
也不知殿下回去会不会责怪孙嬷嬷。
阿蓁着急向太子证明自己,竖起了三根手指一脸认真起誓道:“殿下,奴婢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怕太子不信,阿蓁又重复了一遍:“我保证!”
被阿蓁知道自己怯懦的过去,萧宴祈觉得有些没面子,整个人还有些坐立不安。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竟担心起了一个小宫女会不会觉得他懦弱,在意她的看法。
为了找回太子的脸面,萧宴祈正了正身子,故意阴着一张脸恐吓阿蓁:“你要是敢出去乱说,孤就砍了你的脑袋!”
犹觉得还不够,他顿了顿,又道:“砍你脑袋之前,孤还要先将你饿上三天!”
说出去就要做个没头的饿死鬼,事情很严重,阿蓁被吓得小脸发白,只会呆呆地点头。
萧宴祈见将人吓到了这才满意,觉得给自己找回了点太子的脸面。
他假装咳嗽一声,又端坐好,睨眼瞧着阿蓁问:“从孙嬷嬷那知晓孤的怪病是什么样的,往后可还想继续在孤身边?”
萧宴祈问后略有些不自在,低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等阿蓁回答,又状似随意道:“若你害怕,孤可赐你些封赏,送你回司膳司......”
从前从东宫走的哪些人他便是这般安置的,只不过那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最后他只好将其灭口。
“我不走!”阿蓁面露紧张,急得开口打断,挪了挪身子,靠得太子近些。
萧宴祈抿着建盏中的清茶,眉眼带着些微不可查的笑意,那双好看的凤眸盯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继续说。
“奴婢向孙嬷嬷询问殿下的旧疾并非是害怕呆在殿下身边会丧命,而是想知道往后殿下旧疾复发时,奴婢能做些什么,让殿下不那么难受而已,奴婢知晓了这些,也绝不会告诉旁人的,连我姐姐也不说!”
阿蓁生怕太子赶她走,急急解释道。
“殿下先别赶奴婢走,成吗?”阿蓁睁着杏眼,望着萧宴祈可怜兮兮问。
萧宴祈声音愉悦,心中似是有一根心弦松了下来,“这可是你说的,不走。”
他放下了建盏,笑得爽朗,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
这丫头倒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越来越令他满意了。
他决定以后宠着她些也无妨,日后给位分可不能委屈了这丫头。
“太好啦!”
阿蓁纠成一团的小脸这才得已舒展,安心地傻笑起来。
她不知她傻里傻气的一番话哄得萧宴祈心底心花怒放。
阿蓁又给太子添了些茶,关心道:“那殿下现下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宴祈也不再逗弄她,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有些难受道:“无碍,只是头还有些痛罢了,待会儿给大夫针灸过便好。”
阿蓁抿了抿唇,歪着脑袋提议道:“奴婢自小在家中时常替阿娘揉头,不若殿下躺下再歇会儿,奴婢给你揉揉,马车颠簸,这路上也好受些。”
“也好。”说罢,萧宴祈便在软榻上躺了下去,阖上了双眸。
阿蓁坐到了软榻的前头,微微弓着身子擡起素手轻柔地给太子按揉着太阳xue。
阿蓁一靠近自己,萧宴祈便闻到了那股熟悉却又具体形容不出的清甜香,这味道好似比自己命宋大夫调制的竹香还能安他的心神。
柔软的小手在他太阳xue上不轻不重地按着,不过一个须臾他便放松自己沉沉睡了过去。
阿蓁见他熟睡便松了手,马车内虽也搁着一小盆冰,但外头日头渐大。
马车内空间狭小难免还是有些闷热,她拿过小几上的六菱纱扇给太子缓缓扇着风。
外面逐渐喧闹起来,似是到了闹市。
阿蓁已有三年不曾见过这外面的天地,现下听着外面的吆喝声难免有些雀跃,她轻轻推开了一点窗缝,窥探着外面的热闹。
外面商铺林立,街上贩夫走卒往来者无数,热热闹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与庄严肃穆的皇城是两番不一样的世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