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30章 第 30 章(2 / 2)

高行修执着手帕,给她擦拭干净,他看了一眼手中湿漉漉的手帕,剑眉一蹙,眸光若有所思地变暗。

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了那个翠竹样式的手帕,他鹰眼一睨,猛地瞪了瞪她。

苏婵没有接受他恶狠狠的目光,她的脑海此刻还是一片白色的雾茫茫,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李怀玉对她说的话——

“……阿婵,你不能跟了高行修,他对你的爱是什么?那是见色起意!是趁火打劫!他并不尊重你,只是当你看做一个取悦他的玩物!一个他随心所欲的战利品!他懂什么是爱吗?无名无分把你养在身边,让你与周遭一切都断了联系。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担忧牵挂,甚至连你的阿爹的死活,他根本都不会在乎!”

……

苏婵从漫长的神思中回过神,抖了抖眼睫。

她的声音很轻,“……将军日后会如何处置我?”

高行修懒懒靠在床头,随意道,“自然是本将军去哪里,你就在哪里。”

苏婵心中一沉,过了一会,又缓缓问,“……那我的阿爹怎么办?”

“我会给他黄金万两,奴仆杂役,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苏婵心中一沉,哀求道,“可是我与阿爹生活了十七年,我说过会给他养老送终。”

高行修言简意赅,“军中不养闲人。”

苏婵无言以对,慢慢黯淡了目光。

“……你知道高家是什么门第?将门世家,世代勋爵,他们不会养外室,也没有纳妾的传统,阿婵,你觉得你会成为他的妻吗?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左将军,与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门阀身份,犹如天堑,如果落到他的手里,你想过你的以后吗?一辈子活在见不到光的世界里,成为他的附庸品!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酒!”

“……阿婵,你是我永远喜欢的姑娘,就算与我缘分已尽,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良人,比我过得更好……可是那高行修,他绝非是你的良配!”

苏婵怔怔望着窗外的夜色。

窗牖不知何时被打开,月光顺着尘埃洋洋洒洒了进来。还有一缕一缕的风。

“如今也算是和李怀玉告别完了吧。”他凑近她,托起她破碎又麻木的一张脸,“心里那最后的念想还有吗?”

高行修想起初见她时她脸上那动人心弦的笑容,比天上的云还要澄净,此时此刻她这幅无悲无喜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是格外刺眼,他心中微微涩痛,缓缓嘲弄道,“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你心中那所谓的喜欢,犹如飞灰。你喜欢一个人,却又可以转眼与另一个男人欢愉,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信誓旦旦的情感,不堪一击……”

“好了,本将军已经足够宽宏,让你在家里待的够久的了。”他伸出手指,隔着空气拂向她眼下那颗淡淡的痣,“不过到了明晚,你要来陪我。”

苏婵闭上眼,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苦涩,还有那淡淡的羞耻,“……我救过你,我不是你的奴婢。”

她不明白他们之前还曾经和风细雨地生活过一段时间,为什么他一转身就成了无情冷酷的将军,如今两人又沦为了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她不愿再回忆。

“谁把你当奴婢了。苏婵,我是来带你走的。”

“我不走。这里就是我的家。”

高行修冷哼,“由不得你不走。”

苏婵缓缓睁开眼,怔怔望着那窗牖上飘零又自由的尘埃。

高行修凑近她,温热的吐息打在她的耳边,“苏婵,事到如今,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的人就在他的手里,心也必须属于他。是不是只有夺了她的身子,她才能够对自己全心全意。高行修不动声色,缓缓道,“苏婵,我若真的想要你,刚才就可以,但是我不想,我更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跟了我,所以以后,别再让我动怒,明白了吗?”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将她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语气温柔,“这是最后一次。”

苏婵不甘心地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救过你。”

“那你就乖一点,不要再想着别人,懂吗?”

“你也别存着什么别的心思,你若是跑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本将军也能找到你。”

“若是你和李怀玉一块跑了,我便抓住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你知道我的手段。”

苏婵闭上眼,默默地流泪。

高行修面色不虞,冷声道,“再哭的话,现在就做。”

苏婵心碎若死,所有的一切都渐渐熄灭,成为了绵延不绝的灰烬。她觉得李怀玉说的没错。

高行修不会放手她的自由,更不会在乎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的所有都来自于他的一时兴起,或许等到哪一天,他便会将她随意丢弃,让她自生自灭。

他把她当做一个取悦他的物件,一个随意养的猫猫狗狗。

就是没有把她当做一个有思想的,有着正常喜怒哀乐的人。

到了秋闱揭榜的日子,李母一早便带着李怀素赶车去了考院。

李怀玉从昨天回来之后便一直窝在屋里,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出来,仿佛全然不关心秋闱的结果。李母再也不敢去轻易打扰他,只能灰溜溜领着李怀素一早蹲守在考院。

官兵们已经早早贴上了榜,榜前人山人海,李怀素拉着李母,好不容易挤进去重重人群,一遍遍兴奋找着李怀玉的名字。

李母兴奋道,“你哥肯定在最上面,我们先往最上面找!”

可是她们找了一圈,最上面几个人里面,都没有找到李怀玉的身影。

李怀素讪讪道,“别急,娘,哥也许在中间。”

李母不情愿地嗯了一声,两人又找了一圈,结果中间的一排里,也没有找到李怀玉的姓名。

李母面色开始难看起来,咬了咬牙,“继续找!”

然而最后一排也没有看到李怀玉的名字。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两个人都双双愣住了。

李怀素不可置信地呆立在当场,“……怎么可能……”

李母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焦灼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找不到?一定是我们漏掉了,是我们哪里漏掉了!再找找……快再找找……”

身后已经有人不耐烦,“看没看完啊……落榜了就落榜了呗……看完了就赶紧走,我们还得看呢……”

李母猛地转头,像一只随时战斗的红眼母鸡,“你胡说!我儿一直都是书院第一,他不可能落榜的!绝不可能!是我没有找到……是我没有找到!”

旁边传来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季先明大叫,“我中榜了——我中榜了——”

“一甲!我中了一甲!”

李母和李怀素都愣住了。

那人也笑了,慢悠悠地调笑道,“书院里的第一,还没有倒数第一考的好……看来这第一的水分,有待商榷啊……”

李母咬着牙,红了眼,一遍遍逡巡着榜,不断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再找找!再好好找找!”

日升高照,又到夕阳西斜,众人早已散尽,李母和李怀素还孤零零地守在榜前。

李怀素看着李母疯魔的模样,有些不忍看,上去拉她,“娘……别再找了……”

“起开!”李母一把推开她,犹如丢了魂魄,还在不死心地看着榜,“怎么可能会没有……不可能会没有……”

李怀素心中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垂下眼不说话。

过了很久,李母像是终是放弃,失魂落魄地倒在了地上。

她不甘心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落榜……怎么可能……怀玉怎么可能会落榜……”

“连那草包季先明都中了榜,怀玉怎么可能会不中!怎么可能!”

李怀素似是想到什么,猛地一惊,“母亲,我哥的成绩,会不会被人掉包了?”

李母愕然,与她双双对视,“是谁?谁会这么恶毒?要陷害怀玉!”

两人一时都怔住。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高行修昨夜便走了,一大早苏大在庭院做早饭,看到苏婵起了身,还在问,“阿婵,昨夜哪里摔伤了,没事吧?”

苏婵心虚地垂下眼,“爹,我没事。”

又想到高行修的话,看到苏大忙碌的身影,她心中一酸,忙去夺走他手里的扫帚,“爹,你去歇着吧,我来收拾。”

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的话,她要牢牢抓住和阿爹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一分一秒都要反复回味。

一整天她都和苏大待在一起,两人享受着难得的其乐融融,然而到了日落西山,厄运突然而至,门扉被大力地一下子推开。

李母高声叫喊着,“苏大!你给我出来!”

李母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看到了苏婵,她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更为怨毒的颜色,“小贱货!原来你回来了!好啊!省的我去找你了!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苏大护在苏婵身前,“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不然我动手了!”

“都是你这个瘟神!都是你跟你那个野男人害得!”李母尖叫着哭喊,指着苏婵,那样子仿佛她是她生生世世的仇人,“你害我儿颜面扫地还不够!你还想搞死他!你这是要他的命啊!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苏大怒声,“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都是你那个野男人害得!他陷害我儿,害他名落孙山!苏婵!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苏婵知道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她也在隐隐期待着李怀玉的好成绩,闻言她也愣住了,连对李母怨恨的质问也不管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怀玉落榜了?怎么可能?

“怀玉他落榜了!落榜了!”李母激动地哭喊,“连那个草包都可以考中,我儿怎么可能会落榜!一定是你那个野男人干的!他嫉恨我儿,想方设法不让他好过!除了他,谁还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定是你,是你蛊惑那个野男人陷害我儿!你们好狠的心!好狠的心!我要去告你们!我饶不了你们!”

苏婵直接愣住了。

李母越说越急,越说越怒,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怀玉读书成材是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还要再苦苦熬上三年,这让她怎么不恨!怎能不怨!

她现在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两个人!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李母尖叫着扑向苏婵,双手十指大张,恨不得要当场掐死她!苏大一把护住苏婵,与她推搡起来,“你做什么!”

“我要杀了这个小贱种!我今天就要她死!”

李母疯了一样扑向苏婵,滔天的愤怒让她变得力大无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混乱起来,李母的尖叫声,苏大的咒骂声,李怀素的劝架声,所有凌乱的声音糅杂在一起,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苏大护着苏婵,又拉扯着李母,脚下一歪磕在了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头上鲜血缓缓地流淌。

所有的声息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苏婵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爹——”她悲呼。

李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重新发起疯,她又冲向了苏婵,这时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几下便制住了她和李怀素。

杜齐冷冷看着李母,“趁现在,快点滚。”

李母狠狠愣了一愣,看到这张有些熟悉的脸,成亲之日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又浮现了出来。李怀素看到杜齐也吓破了胆,急急拽着李母,将她飞快地带走。

苏婵一直抱着昏迷不醒的苏大,“爹——”

杜齐看了一眼苏大额头上的血,蹙了蹙眉,飞快地出了门。

郎中很快赶了过来,杜齐将苏大背进了屋里,郎中也立刻进去了。

苏婵站在门外,双目失神,脸色一片惨白。郎中诊了多久,她就在门外站了多久。等到郎中推开门,她立刻迎了上去。

她嘴唇翕动,声音都抖了,“……我爹,我爹他……”

郎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暂时是稳住了,但脑中还有淤血,不好确定情况。如今只能看他能不能醒过来了,若醒不过来……”他叹了一口气。

苏婵面色一僵,身体几乎都要站不稳。

郎中走了,苏婵慢慢恢复过来,她缓缓走进了屋,看着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苏大。

苏大一动不动地睡着,仿佛了无生息。她眼眶一酸,脑中一片漆黑,怔怔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大,眸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然后又慢慢被点亮,成为了簇簇的一团火苗。亮的吓人。

所有的情绪都要炸开,苏婵觉得自己现在也已经疯了。

她快速冲到卧室,翻箱倒柜,很快找到了那个被她束之高阁的匕首。

她将匕首拔开,寒光的刀刃倏然一亮,映出那悲愤怨恨的一双眼,然后又被她狠狠一贯。

她将匕首藏在袖中,飞快冲出屋门,一把拽住杜齐,声音又恨又急,“高行修呢?我要见他!”

她拔高声音,几乎是吼的,“我现在就要见他!”

作者有话说:

大肥章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