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掉下去能不能凭借一名修士的职业素养飞起来自救,她是不敢打包票的,但她敢肯定的是,她一定会先被吓死。
“今日有魔族来找我。”
好嘛,秦屿说出来的话也挺吓人。
她歪着脑袋,神色疑惑:“找你干嘛呀?”
“他们说,我阿娘是魔族。”
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很大,但祝萤很快就消化完了,毕竟之前已经在黄不缺那里被剧透过了。黄不缺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不一定靠谱,但祝萤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总觉得他说的话和做的事可信度很高。
“那你信吗?”
秦屿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月亮上,点头:“我信。她总和我提起魔族。”
比如摄魂魔的特征和能力。
“那重音长老是怎样的一个人……一只魔呢?”
祝萤挺好奇的。
这么久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
“她很好。”秦屿的眼眸中像是化开了一汪春水,柔和而安静,“她总是冷静的,带着笑容,爱穿一身白衣。”
记忆中的女子总是坐在亭子中,嘴角勾起微微笑意,眉眼间是亲切,指尖拨动琴弦,弹奏舒心的乐曲,宛如一幅画,在山水之间勾勒出动人的景色。
但美好的回忆却是短暂的。血淋淋的现实又一次出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是后来,白衣变黑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
那是许许多多暗红的鲜血染成的,还有魔气的侵蚀,原本洁白的衣裳被玷污,浑浊得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
“我那时想,她若是穿黑色就好了。”
整整十年,那些亲眼所见的画面还有淋在他脸上的鲜血仍旧是鲜活的,一遍遍在他心中重复着,让他几近于麻木。他当然想要报仇,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昏天黑地里反反复复地吞噬着自己的恨意,最后却是变得漠然。
他不止一次觉得,此界之中再无任何留恋。
他想毁掉此间世界。
彻底碾碎,同归于尽。
这种感觉在幻境中得知自己身份时更加剧烈。
“喝点酒,别忧愁啦。”
酒香袭来,秦屿的思绪被打断。他睁开眼,瞧见她递过来的小瓷杯,原本的戾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萤给他倒了一小杯,用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下他的,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魔族找你是想要你做什么吗?它们大费周章让你到隐尘宗来,肯定有什么秘密吧。”祝萤小口抿着酒,目视正前方。
“它们想要玉佩。”
秦屿没有任何隐瞒。
“啊,果然如此。那块玉佩原来真的不简单。看来黄不缺说的没错,这里面定是大有文章。你可千万不要给,没弄清它们的目的之前,还是先好好保存着。”
“为何你和他这么亲近?”
“谁?”
有些许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让祝萤转过头来。
这一看把她吓一跳。
秦屿眼眶微红,眼眸有些迷离,脸颊比她还红,像是染上两团晚霞,红润的嘴唇轻撇着,而酒杯里一滴酒不剩。
“你和黄不缺。”
她这才听出来他的声音都有些不对劲了。
“你、你不会是一杯就倒吧?”
她估计到了自己的酒量,却没想到大反派如此不堪一击。
“我也可以讲故事。”
秦屿仍旧在自说自话。
这让祝萤更加确信,他真的是喝醉了。
“我也可以套圈。”
大反派受伤时声音是带着些嘶哑和虚弱的,恢复正常后平时却有些类似于少年音,尾调总喜欢放得很轻,总体上清亮之外又比较疏离。而现在却是两者的混合体,让人无法找到形容词去表述这种干净又含糊的嗓音。
“好好好,你可以。我们下去吧,你喝……”
“我可以背你的书箱。”
“对,你可以。早知道就不带你喝酒了。”
“我可以给你吹曲。”
“可以可以,我先扶……”
祝萤看了看这高度,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下去。上来容易,下去难。方才上来还有秦屿的协助,现在却只能靠她自己。
“我可以和你一起修炼吗?”
“当然可以。”祝萤估摸着自己应该能够带人飞下去,但前提是落地不稳的话不会把他给摔痛。
“我可以继续待在归元宗吗?”
“当然可以啊。”
耳边醉酒的家伙化身为提问机器,还在碎碎念。他的眼神越来越迷乱,紧紧盯着她的脸,片刻不离,但好像又失去了聚焦,恍恍惚惚的。
祝萤拉住他的胳膊,准备运气带他一跃而下。
“我可以亲你吗?”
“当然可以……啊?”
她下意识回答,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而后面脱口而出的音节却早已吞没在一阵浓烈的酒气和一片温热里。
她原本抓着的那只手臂一用力就将她轻而易举拉了过去,后颈还被另一只手掌小心地扶着。
酒香味顺着她的唇钻进去,企图侵占她的领地,将她自己的气息包裹住,也吞噬了她的理智。
抢夺成功了。
但对方很快远离,将她的气息还了回去,只是她已经完全被别的气息裹挟,不仅如此,浑身都在发烫,叫嚣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秦屿拍了拍脑袋,用手指着自己,笑容无辜:“这里好吵。”
酒醉的他似乎还注意到了祝萤的失神,身子倒在屋顶上躺下,闭上眼,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你说了可以,我奉命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