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晏沙秋拎着昏迷不醒的郑文心和其道侣走了进来。
大师姐见两人意识不明,起身一跃,落到晏沙秋身边,伸手抱住郑文心,她眼底尽是担心,“他这是怎么了?”
卿江要将郑文心从大师姐手里夺过,晏沙秋眼疾手快地将桃花女修塞到卿江手里,他将郑文心夺了回去。
他抱着郑文心放到床-上,对大师姐道:“大师姐,他没事,为防止他吵闹惊动匪徒,我给他喂了颗昏睡丹。”
卿江将大师姐往外推,“大师姐,放心了吧,他没事。”
大师姐见卿江严守,她眺望两回也没能靠近,只能遗憾放弃。
大师姐离开后,卿江望朝晏沙秋招招手。
晏沙秋走过来,张着一双温润的眉眼,定定地望着卿江,像是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会包容,也都会守在她身边。
卿江受到诱-惑,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
晏沙秋没有动。
卿江摸摸他的眉,又摸摸他的眼角。
掌下肌肤触感温腻,似玉般暖润生香,让她爱不释手。
晏沙秋身子一动不动,只眉眼弯了弯。
卿江不受控制地跟着笑了笑,收回手。
她按按晏沙秋,晏沙秋顺着她的力道坐在椅子上,歪头笑道:“师姐?”
“昂。”卿江收回手,问他,“你现在能看穿什么境界的人形虚灵吗?”
“炼虚。”晏沙秋道。
“那你什么境界,能看穿渡劫?”卿江又问。
“不知道,看我什么时候成年。”晏沙秋脸颊微红,有些害羞地望着卿江,“师姐,别嫌弃我年纪小。”
卿江震惊,“你没成年?”
晏沙秋点头。
“你多大?”
晏沙秋不答。
卿江估计,这个年纪有点小。
她心底所有旖旎全都消失,一下子清心寡欲。
她正襟危坐,轻咳一声,拿出说正事的态度,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得口吻开口,“师弟,你说,我师姐,会在道途和他之间,选谁?”
“道途。”晏沙秋想也不想地道。
“为什么?”卿江好奇,“我师姐为了他,都敢冲进阵里救人,找到我,还一直留意他,脱困第一时间,就问我他的下落,看到你拎着他,想也不想地抢过去抱着。”
要不是她在这里,还不知道她大师姐能做什么来。
晏沙秋沉吟片刻,道:“唔,可能是大师姐,没有想过要抢走他吧。在他和你之间,大师姐选择了你。”
如果是他,一定会抢走卿江藏起来,谁也不许见。
卿江摸摸下巴,嘿嘿乐了起来,“你说得对,大师姐对我感情更深。”
她朝晏沙秋低头,“你这样你这样,我去将大师姐的剑骗过来。”
晏沙秋点点头。
卿江问明大师姐的房间后,跑了过去。
她道:“师姐,你的裂绯呢,给我看看。”
大师姐一抹丹田,将蕴养在元婴里的裂绯递给卿江,“你看裂绯做什么?小心被剑意伤到。”
裂绯如霞,层层拂拂,但摸起来却光滑如鉴,侧刃更是寒意森森,手还没靠近,便先被剑上的杀意煞到,好似手被割断了般。
卿江小心翼翼接过,夸道:“好剑。”
她爱惜地望着这柄长剑,满脸可惜,“满峰上下,只我不练剑。”
大师姐想起卿江剑道天赋,忙道:“师妹,小师弟陪着你呢。”
“小师弟也练剑的,师姐,我想吃你做的蛋羹了。”卿江坐在凳子上,对着裂绯爱不释手。
大师姐点头,“行,我给你去做。”
大师姐转身,绯衣转出一抹霞。
卿江等了一分钟,估摸着师姐去了厨房,她抱着裂绯,转身就跑。
出了院子,晏沙秋拉着已经清醒的郑文心等在那儿,待见卿江跑过来,晏沙秋带着卿江和郑文心遁入虚空。
还在往厨房走的大师姐感应到和裂绯间的联系断断续续,连忙折身,回到房间,没瞧见卿江。
正欲喊决名子,蓦地察觉到和裂绯间的联系又续上,感应下方向,在城墙?
小师妹带着她的裂绯,去城墙干什么?
大师姐心思聪颖,不过瞬间就知道,是小师弟带着小师妹跑了。
既然小师妹没事,大师姐从从容容地往那边追去。
到了城墙,她先瞧见自己的剑和郑文心并排吊在城墙上,一时间,她被这一幕镇住,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她看看左边悬着的裂绯,再看看右边被捆着吊在木杆上的郑文心,来来回回地望,最后落到卿江身上。
“小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师姐是真的不解,望向站在郑文心前边的卿江身上,眼底闪过茫然。
绳子是普通的绳子,木头是普通的木头,郑文心实力已经恢复,只要轻轻一挣,就能脱困,显然不存在生命危险,所以她注意力不再郑文心身上。
她有些好奇小师妹的目的。
她眼角余光不断落到郑文心身上,唔,还和旧时一样温柔沉稳,被小师妹这般作弄,也没生气。
脾气和以前一样好。
卿江点点郑文心和剑,正色道:“师姐,你只能选择一样,你选择什么?”
大师姐失笑,这还用选,当然是剑。
当年她既然放手,此时也做不出抢人的事。
而且,师妹怎么尽胡闹,郑文心已经有了道侣,怎么能背叛他道侣?
一念及此,她望向郑文心,视线就有些凌厉起来。
莫非,他变心了?
郑文心苦笑,垂眸不看大师姐。
他答应卿江演这么一出戏,也是想彻底了结三人间的关系。
“师姐,谨慎选。”卿江打断大师姐的话,“你选了刀,日后专注道途,不得再见他,不得再关注他的消息,和他彻底一刀两断;选择他,那就散去坐忘峰功法,重新修炼。”
大师姐笑容僵在原地。
小师妹还真是,戳中她的死xue。
她可以放手,但她的执是他,如何能不再与他牵扯?
小师妹不是让她选郑文心和刀,而是让她选择道。
是忘执,彻底告别过去,还是重新开始,却能和以前那般,与他维持旧日情谊。
她和他虽不成道侣,但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当年她母亲陨落,常家落魄,是郑文心坚守这段婚姻,将还算幼小无力的她,庇佑在他的羽翼之下,是他不嫌弃她灵根斑杂,一直对她照顾有佳。
若非郑文心对她先尽心尽意,她又怎会在发现他有心上人之后,心甘情愿退出成全?
他不仅是她的哥哥,更是她的恩人。
她望望郑文心,又望望自己的裂绯,面露痛苦之色。
卿江和郑文心都担心地望着她,卿江抿唇,又几度张嘴,又狠狠心逼自己硬下心肠。
大师姐该走出来了,这百年间,大师姐一直默默关注郑文心,郑文心和他道侣游历遇险,是她大师姐默默相助,当无名英雄。
再多的恩情,在这一次次救命之恩中,早已还清。
她不在意郑文心,她只在意自己的大师姐,哪怕她做个恶人,也不想大师姐再继续这么苦下去。
卿江挺直腰杆,她拥有混沌血脉,她就要当个恶人。
她瞪大着双眼,紧盯着大师姐。
大师姐缓慢擡手,落到剑上。
卿江和郑文心皆面露喜色,喜色还没完全绽开,大师姐又移到郑文心身上。
卿江拎起的心重重坠-落,嘴唇紧紧抿起,不等怒火完全上涨,大师姐又移向剑。
卿江:“……”
她释放点帝休香味安抚安抚自己。
大师姐这般纠结,太磨人了。
大师姐这次指着剑停留得更久,又缓慢移向郑文心,片刻,移向剑。
她猛地擡头,望向卿江,坚定道:“师妹,我选择剑。”
她没法放弃自己的道。
她不忘执,对郑文心也是种负担吧。
因为她不忘执,师妹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他自然也心怀愧疚。
但他无错。
她仰头望天,眼底留下一滴泪。
当年的事,该画下一个句号了,不能因为她,让大家都留在原地。
泪水刚划过眼角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再睁眼,大师姐眼底一片清明。
她张手,裂绯落到她手心,她朝郑文心行了一礼,“文心哥哥,珍重。”
“珍重。”
大师姐又望向卿江,道:“小师妹,我要回去闭关,这事,以后再和你算账。”
她踩着裂绯,转身即走,在空中划过一道绯色痕迹,化作一道红点,融入云层之中。
郑文心朝卿江点点头,微一用力,挣脱绳索,从城墙跳了下去。
卿江:“!!!”
倒也不必如此还原跳墙文学。
她忙跑到城墙边,见下边桃花女修等在那里,笑意吟吟地张开手,而郑文心似轻盈的蝴蝶般落进她双手环出的圆形,完美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