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季华闻言回神,后宫不得干政,又少有世家贵女愿意入宫为女官,故而后宫女官能以远超男人在前朝升迁的速度,在很小的年纪就能升任高阶品级,可这品级也不过是说出来好听罢了,并不掌控什么实权。
她对郑表妹道:“那倒也未必,这里很多精巧的灯,我在宫里也没见过。”
说完,又随手指了一盏莲花灯,“这个就很别致,我在宫里没见过。”
郑表哥以为她喜欢,二话不说,猜出灯谜,把那盏灯捧到了杨季华面前。
杨季华看着眼前莲瓣千重的花灯,微微错愕,可那是她自己指的灯,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勉强提在了手里。
兄妹三人继续在街上漫行着,年幼的郑表妹,不时拉着哥哥要这要那,不多时,便满载而归,自己抱不住了,还要杨季华帮她拿。
很快的,杨季华的怀抱也被各种小玩意儿塞满。
杨季华还记得自己答应魏云卿的事,依然专心的在街上搜寻着最美的那盏灯,等看到那盏灯王时,终于露出了讶异的笑容。
她正要上前去寻老板询价,就看到灯下相视亲昵的帝后,不由脚步一顿。
灯火迷离下,魏云卿摇着萧昱的手诉说着什么,萧昱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杨季华心中微微疑惑,帝后怎么微服出宫了?
这时,郑表哥也跟了过来,见杨季华的视线落在最高最美的那盏灯上,心中有了主意,“表妹,你是想要那一盏灯吗?”
杨季华还未出声,他便自告奋勇道:“我去给你赢回来。”
说完,便走上前,去竞猜着灯谜,和天子竞逐着那盏灯。
杨季华伸手,阻拦不及,又恐泄露了帝后身份,便不动声色躲在了隐秘处,悄悄观察着几人。
郑表妹跟上,却不见杨季华身影,疑惑之际,见哥哥在一排排花灯前猜灯谜,便也凑了上去给哥哥喝彩鼓气,只盼哥哥赢了花灯,讨得表姐欢心,把表姐早早娶回家里。
花灯下,一群年轻的小郎君竞争猜着灯谜,身后有着一群小女郎为他们喝彩欢呼。
魏云卿看着这一幕,看着同样认真解着灯谜的萧昱,心里暖暖的,在萧昱猜出来的时候,她也学着小女郎们的模样给他喝彩着。
“好!”
她鼓着掌,喝着彩,如今,她也有情郎为她赢灯了,不用羡慕别人了,想到这里,她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颌。
很快的,竞争的郎君们都陆续黯然离场,人群中便只剩下萧昱和那郑表哥二人。
老板念出了最后一个灯谜,“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此谜一出,人群陷入了沉默。
郑表哥还在蹙眉思索着,萧昱已经从容开口,给出了答案——
“日。”
人群中顿时一阵欢呼喝彩声,魏云卿也激动地拍着手。
郑表哥饮恨败北,对萧昱微一作揖道贺,萧昱对他颔首还礼。
之后,郑表哥垂头丧气地离去。
“不错,就是日字。”老板点头,指着高出的明灯道:“我这盏灯,便是名曰旭日东升,即太阳初升,东方始明。”
魏云卿心中一动,擡头看着萧昱,道:“这盏灯合该是你的,昭明。”
萧昱心底微动,岂不知他与此灯,也是一种缘分呢。
老板取下那盏灯,递到了萧昱手中,萧昱又把灯放到了魏云卿手里,“现在,他是你的。”
魏云卿看着那如太阳一般明亮的灯,抿唇笑着。
那老板又突然开口道:“去年的时候,我这彩头就是被女郎赢走,不想今年,还是到了你的手上。”
魏云卿正和萧昱相视而笑着,听到这话,转头看向老板,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女郎这般仙姿玉貌,纵是男装也认得的。”老板抚须,笑呵呵道:“只是去年与女郎同来的,似不是这位郎君。”
魏云卿不好意思地一笑,挽着萧昱的胳膊,介绍道:“去年是我舅舅,这位是我夫君。”
“这就是了,去年那位郎君,便说是要赢来给他家女甥做新婚贺礼,转眼这就嫁人了,赢了此灯,也祝你们早日添丁啊。”
魏云卿有些难为情地笑着,跟老板颔首告辞,提着灯和萧昱亲昵相依离去。
花灯阴暗处,杨季华默默听完帝后与老板的对话,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疑虑。
她来到老板跟前,询问道:“去年的彩头,是刚刚那位姑娘赢走的吗?”
老板笑道:“是啊,又聪明,又漂亮,没想到今年的彩头还是到了她的手上,这也该是缘分吧。”
杨季华思索着,在老板跟前比划着,“那个彩头,是不是大概这么大,这个形状的一盏五采琉璃灯?”
“是啊,你怎么知道?”老板讶异道:“莫不是你跟刚刚的女郎相识?在她家中见过不成?”
猜测得到肯定,杨季华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一切豁然开朗。
“这灯很别致,不像你一个大男人会喜欢的,更像是我们女孩子的喜好。”
“看你这紧张的模样,莫不是你的心上人所送?”
“这个灯我也很喜欢,你可不可以送给我?”
那一日,在宋逸书房发生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她脑中浮现,杨季华恍然醒悟。
——宋逸骗了她。
他说那盏灯是他于上元夜解灯谜所得彩头,不与任何人有关系。
他说男女不能私相授受,可是他接受了皇后的灯。
杨季华猛然转头,看着不远处帝后渐行渐远的身影。
火树银花,玉壶光转,一片灯火阑中,那相偎的身影渐渐模糊。
清溪水岸的灯火在她脸上轮流浮现,光怪陆离的色彩掩藏了她的表情,她突然意识到——
宋逸,爱慕着他们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