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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逼婚(2 / 2)

官衙的马被柳弘远骑走,殷恒无马可驱,恰逢李允乘车而来,殷恒见此,立马跳上他的马车,在李允一头雾水的情况下,驱车追赶。

另一边,柳弘远一路纵马,追上了裴氏送亲的队伍。

白雪茫茫,十里红妆。

他遥遥望着那长长的送亲队伍,泪水模糊了眼眶。

婚车中,裴智容面色麻木,再厚的脂粉都盖不住心中的绝望,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早已偷偷磨的尖利的金簪,下定了赴死之心。

既然兄长要她为家族完成联姻,那她便以温氏妇的身份死在温氏,遂了他们的心愿,以她的身躯还裴氏养育之恩,自此之后,她与裴氏两不相欠。

眼泪落下,在脸颊的脂粉上滑下水痕,忽然,她似乎又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智容,智容。”

裴智容猛然擡头,更加清晰的听到了呼唤声,她立刻掀开车帘,看到了送亲队后一路驱马跟随的柳弘远。

“弘远。”她带着哭腔,呼唤了一声。

柳弘远看到裴智容后,眼泪溢满眼眶,心中大慰,幸好,她还活着,“智容,你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裴雍在队前送亲,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看到柳弘远一路驱马跟着裴智容的花轿,给她诉说着什么,眼神一寒,怒火中烧。

这小子真不是识相,大喜之日来触霉头,立刻吩咐下人去把他撵走。

顷刻,十几个家丁包围了柳弘远,柳弘远被拉下马,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一身雪污。

“你一定要活下去。”他犹在呼喊。

“弘远。”裴智容看着狼狈的柳弘远,泪流满面道:“你快回去,你忘了我吧。”

裴氏家丁的拳头如暴雨般落下,柳弘远狼狈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向裴智容奔去,一句一句的嘱咐着——

“智容,你要活下去,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我会在你身后一直守护着你,你会长命百岁,你会儿孙满堂,你要往前走,不要再回头。”

“弘远。”裴智容心如刀割,泪水糊尽了脸上的脂粉,“对不起,对不起……”

她可能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柳弘远被打的遍体鳞伤,殷恒及时赶来,和李允一起跳下马车,驱赶着行凶的下人。

殷恒怒斥,“他是朝廷命官,裴侍郎欺人太甚!”

裴雍冷声道:“今日是我裴氏大喜之日,挡路者都该死!”

“裴雍!”

于此同时,婚车传出裴智容的声音,“大哥,你让他们走,我嫁,我嫁!”

裴雍面色稍缓,擡手制止下人。

殷恒和李允一起扶起昏迷的柳弘远,手忙脚乱将人擡上马车。

裴氏送亲的队伍继续往温氏驶发。

裴智容眼泪已经流干,绝望阖眸。

*

与此同时的温氏,全家上下乱作一团,大喜的日子,新郎却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温母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厅堂团团转,眼见着新妇都要过门,儿子却不见踪影,这可怎么跟裴氏交代?

很快的,家丁急急来报,“夫人,郎君找到了。”

温母松了口气,“三郎在哪?”

说话之际,袁延伯大步跨入,把五花大绑的温三郎扔到了温母面前。

“三郎。”温母愤恨地剜了袁延伯一眼,给儿子解着绳索,心疼道:“何至如此狼狈?”

袁延伯冷冷道:“你儿子诱拐我妹妹私奔,今日是他大喜之日,我暂时不予计较,送他回来成婚,待他婚后,我定是要开堂公审,给我妹妹一个公道!”

温母半张着嘴,大惊失色。

温三郎面色痛苦,抗拒道:“母亲,我不娶,我要和袁妹妹在一起,我不要娶裴氏女!”

温母闻此,脸色瞬间阴寒,“啪”的给了儿子一个巴掌,温氏袁氏是世仇,岂有结亲之理?

“无知!”温母厉声斥责,然后吩咐下人,“来人,给郎君更衣,出门迎亲。”

温三郎被强行换上新郎服,被两个下人押着出门迎亲,与此同时,裴家的婚车也到了温家门口。

门口聚集了一群凑热闹的路人。

袁延伯也在道旁看着,他必须亲眼确认了温三郎完婚,好彻底断了他妹妹的念想。

温三郎神情麻木,犹如行尸走肉。

婚车中,裴智容亦是形如槁木,心灰意冷。

裴雍与温母互相见礼后,家丁拖着温三郎去接新娘子。

温三郎脚如灌铅,不肯挪动。

这时,一道绝望又凄美的声音传来——

“三郎。”

温三郎诧异擡头,只见袁氏女泪流满面,不知何时摆脱了官吏看管,绝望地向他奔来。

袁延伯心中一紧,一手拉住妹妹,回来。

“大哥,你放了我们吧。”袁氏挣扎着,痛哭流涕。

“袁妹妹。”温三郎惊唤,眼眶瞬红。

路人窃窃私语着。

裴智容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掀开车帘往外看着,只见一对年轻男女被两方下人拉着强行分开,生离死别。

场面一时乱哄哄一团。

温三郎拼命反抗着,好不容易挣开下人的束缚后,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他没有向袁氏奔去,也没有去接新娘子。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天地都静止了。

他恍然意识到,他再逃一百次,一千次,最终也是一样的结果,两个有仇怨的世家,永远不可能和解。

他只要活着,就是家族联姻的棋子,他没有选择,没有选择的自由。

四海官员尽是世家子弟,他无论逃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他,抓回来。

哪怕去深山隐居,可山林海泽尽是世家私产,竟无一寸属于他自己,脱离了家族之后,天大地大,竟无他容身之地。

他突然笑了,狂笑着,徘徊着,踉跄着,抽出一个官吏的佩刀,茫然四顾。

四面八方的人如同满面油彩的小丑,戏谑嘲笑,群魔乱舞。

温母大惊,“三郎,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温三郎环顾四周,绝望而慨然道:“我恨自己无能,我恨自己是个懦夫,我恨自己不能像宋世子一样拼尽一切,鱼死网破,和这世道相争!”

“我做不到,我无法改变你们,我的一切都是任由家族摆布,自己做不得主,可唯有死亡一事,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你们做不了我的主。”

温母慌了,“三郎,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你们既要我这残躯去完成你们的联姻,维护你们的荣耀,那便拿去吧。”

温三郎引刀横颈,望天长叹,“母亲,儿不孝,今去矣!”

“三郎,不要!”温母嘶吼着扑上前欲阻止。

鲜血飞溅,温母脚步一顿。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温母面上,她空洞地大睁着眼,颤抖着手摸着脸上的血迹,继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儿啊!”

昏死过去。

鲜血溅上红绸,裴雍大惊失色。

袁延伯也被这一幕震惊了,抓着妹妹的手开始颤抖。

袁氏女也不再挣扎,她表情呆滞,看着温三郎倒下的身躯,不再哭喊。

猝不及防之际,便毫不犹豫地扑到了刀刃上。

一夕之间,婚礼变葬礼。

“妹妹!”

袁延伯大惊失色,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裴智容看着这绝望的一幕,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脸颊抽搐,满目血红。

她擡头看着那渐渐西沉的太阳,只觉无边天际,仿佛血池一般,太阳沐浴其中,渐渐失去光明。

无边黑幕降临。

她一阵晕眩,骤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