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至金钟前,对杨肇道:“不用等了,开考吧。”
天子执金椎,敲响了金钟,杨肇随即令官吏开始分发策题。
*
与此同时的大道上,宋逸驱马,一路疾驰。
至太学前的路口时,因道上不许跑马,二人遂下马车一路狂奔至太学门前。
刚到门口,便被守卫拦下,只说入场时间已过,策试已经开考了。
柳弘远面色惨白,心情坠入谷底。
宋逸不停好言相请守卫通融,始终无法说动。
就在众人争执之际,殿中传来金钟之声——策试开始了。
柳弘远面无血色,终是错过了。
宋逸微微攥紧了手指,就在二人黯然失神之际,杨季华听闻了外边的骚动,便往太学门外走去,却见宋逸带着一个白衣学子与守卫争执。
她欣喜唤道:“宋逸。”
宋逸一怔,看到杨季华后,微微错愕,“杨姑娘。”
杨季华提着裙子,小步跑到他跟前,讶异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宋逸道:“我送友人来应试,路上有事耽搁,终是来迟了一步。”
杨季华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柳弘远,微微思索后,安抚他道:“这不是才刚刚开考吗,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帮你去跟陛下和皇后说一声。”说着,就拔腿往考场内而去。
宋逸眼神一动,皇后也来了?
他看着杨季华小跑的背影,心中莫名复杂,一股愧疚与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因为他,才致使她在建安贵女中沦为笑柄,不得不入宫做女官,她却没有记恨报复,反倒在他们焦急之时施以援手。
他不由开口唤住了她,“杨姑娘。”
宋逸突然开口,杨季华脚步一顿,回头,茫然看着宋逸。
青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她,正色道:“多谢了。”
杨季华微微错愕,抿唇一笑,往考场内走去。
考场内。
策试正式开始,题目已分发给众考生,天子向考生致词后,帝后准备离席至偏阁休憩。
杨季华火急火燎跑了进来,拦下帝后的脚步,气喘吁吁道:“陛下,皇后,还有一个考生,那位考生被拦在门外不许进了。”
魏云卿对萧昱嫣然一笑,人来了,到底没有辜负天子的期望。
萧昱眼神一动,吩咐梁时,“传朕口谕,让他进来。”
*
宋逸和柳弘远在门外焦急等待着,秋风吹动落叶,盘旋在他们身边,又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很快的,天子的近侍来传口谕,命柳弘远入场。
柳弘远大喜过望,宋逸松了口气。
他目送柳弘远步入太学,在太学外徘徊了一阵,不时往门内看去,却始终再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影。
*
考场内,柳弘远向天子谢恩,入座对试。
他迟到了一些时间,但不会给他延长考试时间,柳弘远感激涕零,能给他考试的机会,就足够他叩谢天恩浩荡了。
开考后,魏云卿和萧昱离场,二人在太学中闲逛着。
因策试之故,原先的太学生都已放假归家,如今太学皆由禁军守卫,除了应试的考生与监考官,别无他人。
这院子古朴雅致,颇有几分学问沉淀的踏实。
帝后来到一处庭院,魏云卿抚着一棵柳树感叹道:“当初我偷爬太学围墙,看学子读书时,这棵柳树才不过十指粗,如今已然这般高大了。”
萧昱看着那高大却已然萧条的柳树,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呢!”
魏云卿感叹着,谁能想到当年爬墙的假郎君,如今竟成了真皇后呢?
萧昱带着魏云卿,走进了一间课室。
魏云卿看着一排排整齐的书案,随便挑了一张坐下,兴致昂扬的对萧昱道:“现在,你是夫子,我做学子,你来给我上课吧。”
虽无同窗,也算满足她一个小小的上学之愿。
萧昱立刻配合着,板起脸道:“魏学子的《诗经》背到哪一篇了?”
魏云卿憋着笑,道:“弟子不才,才刚背了开篇。”
萧昱一本正经道:“那我便来考考你,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下一句是什么?”
魏云卿故意打岔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下一句,与这一句是一样的。”
都是对爱慕之人的向往与追求。
萧昱心中一动,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魏学子果然是熟读《诗经》啊。”
二人相视而笑,屋中弥漫着欢声笑语。
屋外——
薛太尉沉着脸,于隐蔽处悄悄观察着里边言笑晏晏的帝后。
今日秋试,听闻天子携皇后同至太学,他便赶了过来。
皇后,竟能蛊惑天子至此。
天子,竟带了皇后一起亲临为国选士的太学,这是变相支持皇后参与朝政。
他低估了皇后对天子的影响力,偏偏这皇后,还是宋太师的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