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师门(三)
◎终于轮到她欺负薛缠了!◎
顾池月此人有两大忌讳。
第一,他最忌讳旁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他不如他的父兄。
第二,他最厌恶偎慵堕懒之人。
这两条,路净浅偏偏都占了个全。
两人同为仙门子弟,年龄相近,自幼又一起长大,按理来说二人的感情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事实截然相反,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两看相厌,一见面总得打起来。
幼时的顾池月调皮捣蛋,精力十足,整日不是盘算着捉弄这个就是谋划该怎样溜出去玩,无双城的百姓被他捉弄的叫苦不叠,三番五次向顾家主告状。
顾家作为无双城仙门之首,自然要竖起一个表率,连夜便把顾池月打包送去上清拜师学艺。
那年,顾池月八岁,路之鱼七岁。
一个是调皮捣蛋的大魔王,一个是古灵精怪的小魔女。两人一见面,眼中便滋滋冒出火花,像是上辈子的仇敌一样势必要分个胜负。
彼时的顾池月方到上清,人生地不熟,经常被路之鱼欺负。当然,顾池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仗着自己有力气反手压制住路之鱼,路之鱼力气比不过,只能回头咬住他的手不放,狠狠瞪着他。
“嗷!疼!你给小爷松开!!”
“我不,你先放开我。”
“不可能。”
“那你也做梦!”
之后,两人但凡一见面就跟张嘴龇牙的小狗一样朝着对方嚷叫,凑一起时又都打的鼻青脸肿,脸上皆挂了彩。
这种互看不顺眼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路之鱼顾池月纷纷拜师之后,随着他们年纪的上涨,两人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靠着拳头来打架了。
对没错,他们学会了斗法。
两人资质极佳,又都想着要超过对方,因此刚开始他们的修为相差无几,分不出个胜负,两人遂约好一年后再来决斗。
这一年顾池月勤于修炼,燃糠自照,信心满满的去赴约时,路之鱼却爽约了。
彼时的她正处于恋爱中,成日追着林继云跑。
这让顾池月很是恼火,每次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见面从不给她好脸色,只盼望能与她堂堂正正打上一场。
本以为今日就能实现这个事情,不成想眼前这家伙径直躲在慕千里身后,娇气而又可恶的说着自己很柔弱。
你柔弱个头!
以前按着小爷打的时候怎么没说你柔弱?
顾池月眉心皱成一团,气道:“你还有脸往师弟身后躲?给我出来!”
“哦。”路之鱼慢吞吞移出来,摊了摊手,“我打不过你。”
“还没开始打你便已得出结论了?”
“因为……”路之鱼一顿,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转了起来。原本她想着趁此机会将自己不会法术之事糊弄过去,但余光一瞥,看到自己这光秃秃的岛,一个念头瞬间攀上脑袋。
话音一转,笑眯眯地望向少年,“决斗可以,但要有赌注。”
“赌注?”顾池月抱着臂眯起眼来,将路之鱼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嗤笑出声,“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路之鱼歪了下头,眸底写着几分无辜,欣然道:“没有啊,师兄,我能有什么坏主意啊。只是既然决斗没有赌注,那么胜负又有什么意思?”
顾池月一听也觉得有理,倘若他赢了路之鱼,便可随意支配路之鱼,这可要比单纯的赢了路之鱼好玩。
“好,我答应你。”少年抱臂颔首,索性直接提了赌注,“输家要答应赢者一个要求,什么都可以。”
路之鱼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什么都可以?”
“嗯。”
路之鱼乐了。
还有这等好事啊。
她几乎是瞬间弯起双眸,但倏而又反应过来自己太明显了,故作镇定,嘴角下沉,严肃道:“赌注是你提的,那么决斗内容我提,很公平吧?”
顾池月不解道:“不是斗法?”
“非也非也。”
顾池月眯起眸子,又询问道:“那要作何?”
路之鱼双手环抱,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眼波流转:“之前我们都是武斗,那种多没意思啊,今天我们换一种方式,我们来文斗!”
路之鱼朝着樱林走了几步,圆溜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笨蛋自己掉进她的陷阱里,可不算她欺负人了。
注视着少女的背影,顾池月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一定会赢的。
路之鱼一手支着下巴,余光一瞥,慢条斯理的想道:
他怎么就那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会赢?
*
魔界,九幽殿。
整个殿内由冥色为主,赤金色从中调和,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雕栏玉砌的大殿里有九根极其华美的圆柱,柱子上分别雕刻着一些极其复杂的梵文,这些文字看上去普通,但若是有人长时间盯着它看的话,便会产生一种目眩耳鸣之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吸入其中。
奢华繁丽的大道尽头是由人骨堆砌成的台阶,最高处的玄色王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头倾斜如墨的银发,散漫慵懒地披在脑后,几缕微卷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他漫不经心地支着脸颊,闭眸假寐。
看样子没有醒来的征兆。
目睹了这一切的言让悄然松一口气,但紧接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头,躲在一根柱子后忧心忡忡地望着王座上的薛缠。
他默不作声地盯了薛缠半晌,须臾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这根雕刻了他名字的柱子上。
他名言让,是九大魔主中排行第五的魔主,执掌魔域。
九幽殿内部这些圆柱上的名字,都是他们九大魔主心甘情愿地刻上去的,这就代表他们对陛下的尊敬,以及对他的臣服。
想到陛下,言让旋即瞬间揽回思绪,走至殿外与伺候薛缠的魔女进行交谈。
“陛下的头发何时变银的?”
魔女答:“今日早晨。”
“中间可曾醒来过?”
“未曾。”
不出意料的答案,言让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他虽为魔域的执掌者,负责掌控魔域的开与关,负责界定魔域的规则,但其实魔域开启结束之后,所获得的所有恶念力量都会归薛缠所有。
换句话来说,也只有薛缠才能吸收这世间所有的黑暗力量。
面对这份强大雄厚的力量,言让心底当然有过嫉妒的念头,不过这份嫉妒在看到薛缠的那一刻瞬间瓦解。
他打心眼里认为,无人能比得过薛缠。
也只有魔界的王才有资格吸收这份黑暗力量。
然而,这份力量过于强悍,每当薛缠吸收黑暗力量时,他体内的所有魔力都会打散重构,也就是说在这个恢复过程中,薛缠的身体会变得异常虚弱,体内法力全失。
而当他的黑暗力量吸收到极致的那一天,他的头发会由纯黑转为银色,随着发色的改变,他的眸色也会由深黑转为殷红。
与此同时,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登时睁开了眼。
薛缠支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那双乌色宛如黑夜的眸子彻底化为红宝石般的殷红,堆积着几分厌倦的情绪,薄凉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着大殿。
回来了啊。
他擡着眼,将大殿扫视一遍,那双如鸦羽般密密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心底压抑着的那股烦躁感几乎要遍布他的全身。
好无聊。
明明才从外界回来,他的兴致却依然没有很高,目光所及之处皆充斥着无趣。
这里的人全部怕他惧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怪兽般可恶。
薛缠不否认这个词,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懒意洋洋支起身子回正,旋即起身离开王座,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随着他落脚的那一刻,一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下属卑躬屈膝在他的面前。
“擡起头来。”几步之间,薛缠已站在他们跟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
一堆人唰地擡头。
薛缠好整以暇地观摩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半晌才勾了勾唇,他走至一个魔女跟前,露出皓白的细腕,腕子上路之鱼的牙印虽已结疤,但仍明晃晃地留在那里。
他几乎是将手腕送到了魔女的嘴边,脸上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表情,低声道:“咬我。”
魔女乍然缩起瞳孔,眼神微变,眸中写满了恐惧。
“属……属下不敢。”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几个词。
薛缠脸上的表情不变,眸色渐深,薄唇微启:“无趣。”
果然如此。
几乎一开始他就猜到了结果,所以对女人的回答根本没报什么期待。
魔女猛地擡头,瞳孔颤抖,宛如老鼠见了猫一样,“求……求陛下饶命。”
闻言,薛缠弯起眼眸,露出两颗小尖牙,语调几近平稳道:“可我也没说要你死啊,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他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可眼前这女人却抖得不行,匍匐在地,只知道求饶,俨然像是他已经对她做了什么一样。
薛缠心底那股恶劣感又泛了上来,他有些出神地在想,如果是路之鱼的话,她会怎么办?
想了半晌,他苦恼的皱起眉头。
嗯,想不出来。
但他唯一确信的是,路之鱼不会像面前这女人一样,跪地求饶。她可能会对自己虚与委蛇,用话语将自己糊弄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寻着自己的漏洞,盘算着下一次再报复回来。
就像故意掐他一样。
虽然那点痛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上次离去时,他将少女眼中的那抹不忿看得清清楚楚,她估计是气炸了吧,自己留下了那样一句话……
不过也没关系,等到下次见面,他一定会杀了她。
男人眸色愈发的赤红起来,他阖上眼,一挥手殿内所有人顷刻不见。
银色的发尾被他捏在手心把玩,再一睁眼后,他已坐到了王座上。男人垂下视线觑了一眼发色,声线没什么起伏道:“已经到了银色吗?”
他试图动用体内的力量,发现果然有不稳的趋势,大概到了明日,他体内的力量会消失殆尽,重新组建。
“黑暗在我体内生根……”男人支着脸颊,漫不经心地私语一句。
他歪头,视线跨越大殿绕过水都望向魔界的尽头,那里有着一群被他压制发配到这儿的魔修。
他们早在得知薛缠的归来时便已躁动不已,似乎就在等待明日,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薛缠冷眼旁观地看着他们密谋,觉得无趣的同时,心底又攀上了点兴致,如果他们能推翻他的统治,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
当然,这也得看他们是否有这个能力。
男人高坐在王座上,将他们的计划揽入眼底,连他们要从哪个地方攻入魔宫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望及此,他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
“你们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明日会被传送到哪儿去。
……
仙岛上,路之鱼将文斗的规则全部告知顾池月,并邀请慕千里作为两人之间的见证人。
“第一局比耐力,第二局比平衡,第三局比法力。”路之鱼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向顾池月,“如何?这样比是不是有意思多了?”
顾池月点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份笑容,“是有意思。那具体要如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