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陛下,夜安
南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探头看去。
“你在做什么?”
被南荼这么冷不丁一问,张晏生没控制住自己。
手一抖,哗的就给鬼画符上横添了相当破坏图案整体协调性的一笔——如果纸上那个,真的能看出来是个完整的图案的话。
虽然除了张晏生本人,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懂他到底画了个啥。
张晏生紧张地咽了咽,“我,呃,臣在开药方。”
“……这样啊。”南荼点点头,显然不太相信。
王太医适时出来打圆场:“小张只是不爱学习,字写得不好罢了。”
“对对对。”张晏生又是一个猛猛点头,“臣从小就不爱练字。”
南荼:“……”
南荼还想再说什么,尤其想抓住张晏生问问他到底在干嘛,但碍于沈寒轻在,他也没办法表现得和这小道士认识,只能先将疑问压回心里。
离谱的对话暂时结束。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沈寒轻对着王太医和张晏生使了个眼色。
两人非常懂事地总结了一下诊断。
结论大概就是,就是那种药的药效猛烈,但发泄出来了就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身体可能会不舒服两天,不必喝药,食补就行了。
这结论是王太医说的,张晏生只知道跟着点头,看得南荼欲言又止。
他们说完就退下了,火速开溜,转瞬间就没了人影——也不知道王太医一把年纪了,是怎么做到跑那么快的。
两人走后不久,晚膳便被呈了上来,都是些清淡养生的菜品。
宫人们将菜品摆好便退下了,孟栾也挤眉弄眼地走了。
一时间,整个明光殿就剩下了他和沈寒轻两人。
午膳没怎么吃,下午的消耗又太大,因为太累了,他还没忍住在沈寒轻怀里睡了会儿。
醒来之后,又是洗澡又是召太医过来看诊,发生了这么多事,直到精致的晚膳被端到桌上,南荼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肚子空空,甚至还发出了小小的咕噜声。
……丢人的事情又出现了。
南荼捂住了肚子,准备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随即眼前便是一花。
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被放到了他面前。
汤里还有个炖得软烂的鸡腿,沈寒轻用筷子轻轻一撕,就将鸡腿分成了两半,再将腿肉从骨头上剥离了下来。
一整套动作看起来相当娴熟,很快就将鸡腿肉给拆完了。
男人随手夹起鸡腿骨扔到了一盘的空盘子里,对南荼温声说道:“鸡汤是膳房从下午开始炖的,炖了好几个时辰,尝尝看好不好喝。”
熟悉的动作看得南荼眼眶一热,以前仙君就是这么给他拆骨头的。
当时他年纪还小,拿着鸡腿吃得满嘴都是油,仙君看不下去,之后就不让他再这么吃了,每次都会把骨头都拆掉。
没想到……仙君被贬下凡失忆了之后,还会这样给他拆鸡腿的骨头。
“多谢陛下。”
南荼长睫轻颤,掩下了眸中的怀念之色,拿过勺子舀起鸡汤尝了尝。
有些烫,还算可以直接入口的温度,不会真的将舌头烫到。
味道也不错,咸淡适中。
“好喝吗?”
“嗯嗯。”
他点头,一口气喝了小半碗后,才发现沈寒轻一直在看着他吃,都没有动筷子。
“陛下也尝尝?”
沈寒轻笑了笑,“好。”
说了好,但还是坐着瞧着他,没有起身去盛汤。
孟栾不在,没了旁人明里暗里的提示,过了好一会儿,南荼才明白,这是沈寒轻想让他来盛汤。
南荼抿了抿唇,将自己的那碗鸡汤喝完了,才慢慢吞吞站起来,拿过沈寒轻身前的碗,盛好汤,也挑了个鸡腿放进去。
不过最后,那鸡腿还是又回到了南荼的碗里。
沈寒轻连借口都没有找,也不容南荼反驳,依旧是将骨头拆了出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臣吃过一个了,您吃吧。”
“现在不吃,明天就没有这样的鸡腿了。”沈寒轻慢悠悠地说道,“王太医开的食补方子,现在估摸着已经送到膳房去了,晚点你应该就能见到药膳了。”
南荼拿着筷子的手一僵。
药、药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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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之后没多久,膳房果然又送来了一碗羹状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道小甜品,闻起来味道也还好,只是总有股隐隐的药味儿,伴着甜味传到鼻子里。
南荼听沈寒轻说了接下来几天都要吃药膳之后,有些抗拒这样这碗小甜品。
宫人一端上来,他立刻就走得远远的。
甚至还躲到了屏风后面去,说要整理衣服。
白天的时候,绣着星河山川的刺绣屏风确实能将人遮住,可一旦到了晚上,被烛光一照,沈寒轻站在屏风之外,便能看到少年模糊的身影。
为了逃避药膳的小兔子压根儿就没有像他说的那般在整理衣服,而是直接坐在了屏风后面的一张小软榻上。
坐着坐着,南荼还小心地在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悄然换了个姿势,躺在了软榻上,开始玩着身上宽大的外袍,拖延着时间。
算盘打得还挺好,只要在屏风后面拖延的时间久了,药膳自然会冷掉,趁着宫人将药膳拿去重新加热的时候,他还能装作困了,揉揉眼睛打几个哈欠。
到时候仙君自然也不会强行让他喝药膳的。
沈寒轻静静地负手站着,也不出声,就想看看南荼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南荼躺着躺着,就没忍住,揪了揪外袍上的衣带,无聊地用它打着结。
“还没整理好吗?”
屏风外忽然传来男人的询问声,南荼拿衣带打结的动作顿了顿,镇定道:“没呢,有些麻烦。”
外面静了片刻,就在南荼以为自己已经糊弄了过去的时候,沈寒轻又问道,“是哪里麻烦?需要朕来帮忙吗?”
南荼咻地坐起,随口胡扯,“吃太饱了,腰带有些紧,臣不小心打了个死结,马上就解开了。”
沈寒轻便没再说话了。
南荼又躺回了软榻上。
只是没想到,拿男人的外袍玩着玩着,他还当真不小心给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的那种。
尝试了几次之后,南荼也只能尴尬地将外袍脱下,又将其团成了一团,以免让沈寒轻发现。
临近夏日,夜里说是偏凉,但其实也算不上很凉。
前提是没有风。
入了夜,沈寒轻让宫人们将明光殿内的窗户都关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扇窗户,开着条小缝透透气。
恰好屏风后面就有一扇。
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下起了小雨。
微凉的夜风伴着湿冷的雨一吹,恰好透过缝隙吹到了南荼身上,吹得他一激灵。
走到窗前关窗的话,直面吹来的风,会比缩在软榻上还要冷。
他搓搓胳膊,不情不愿地拿起打了死结的外袍披上,起身,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理好了?”沈寒轻问道。
他走上前,非常自然地伸手圈了下少年的腰,似乎是因为少年口中的“吃撑了”而想看看到底吃得有多撑。
南荼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罢了,根本就没有吃撑,这一摸上去,也只能摸到细韧的腰身和腹间紧致的皮肉。
“看来还能吃得下一小碗药膳。”
沈寒轻像是没有发现南荼随口扯的谎一般,神态自然地再顺手替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袍。
而后就发现了南荼无聊时打出来的死结。
确实是打得很死的那种结。
薄唇微微扬起,沈寒轻稍微一用力,不一会儿就将这个死结解开了。
“朕还以为,南卿说的死结是在腰上。”
“……”
南荼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又临时找了个借口,“腰、腰上也有,不过臣已经解决了。”
“喔,那看来南卿比较擅长和腰带打交道。”
话语里的暗示,南荼一下就听出来了。
仙君这是在说下午那会儿,他明明中了药,神志不清的时候,还能准确的摸到腰带这件事。
“唔……臣去看看药膳,这么久了,一定已经……”
南荼慌忙转移话题,顺带压下脸颊上的热意。
谁知跑到了桌边才发现,药膳竟然还是热的。
他在屏风后面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将药膳拖到冷掉。
南荼整只兔子都要麻掉了,不可置信地坐在桌边,掌心试探着装着药膳的瓷碗,捂了又捂。
碗壁还是有些烫烫的,碗里也不断散发着热气。
南荼:“。”
现在装作不小心将碗打翻还来得及吗?
他想干就这么干了,袖子往桌上一放一挥,就在堪堪要挥到碗边时,药膳突然被男人端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捧在手里。
“怪不得南卿说要去整理衣裳,看来确实是不太方便。”
沈寒轻微微一笑,药膳也没有放回桌上。
他就这么端着,直接坐在了南荼身边,舀起一勺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