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德稳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道:“孤大人,在这湖月阁可还习惯?”
“回陛下,一切皆可。”
叶德稳轻笑一声,“孤大人习惯便好。”
“那长乐和魏继中毒一事,孤大人可有何见解了?”叶德稳顿了顿,又道:“背后真相确为阴险狡诈,爱卿着实聪明过人,果真料到了魏院事面临中毒一事。然可惜,重重保护之下,魏爱卿还是死了……”
说到此,叶德稳叹了口气,朝堂几分势力他自然看得明白,魏继那人为官数十载,圆滑逢迎,四处奉承。
朝堂尔虞我诈,群臣间暗箱针对,军政一权交给此人,其中倒也靠魏继那副秉性在曲折迎回中稳下了几次针锋局面。
殿内云雾缭绕,清香袅袅。
孤淮凛道:“陛下,下毒之人迟迟不出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清润如珠玉落盘的悦耳嗓音徐徐落下,“陛下,容臣去彻查此事,以解陛下之忧!”
棋盘上落下清脆的声响,黑子此刻竟已有些落了下风,正专注于底下棋盘的叶德稳剑眉微蹙,随即缓缓将一颗白子落在黑子尾端,“孤大人,朕可以交给你去办,可若是孤大人没有查明真相呢?”
即使此人虽年纪轻轻,但已智识超群,怀瑾握瑜,确有逸群之姿。
然世间之事,皆有不遂人愿。
正如他那铁骨铮铮的父亲,孤老太史,死于非命,至今也只查出放鼠投酸之人是一丫鬟,也那丫鬟也已经被灭了口。
蹉跎多日,此案无半分进展,思绪飘转于此,叶德稳眸里有些若有所思,还多了几分怅惘。
擡眸间,孤淮凛自然瞧见了近在咫尺的龙颜凤眸中这抹若有所思的情绪,男子眸光一闪,他垂下头道,“若是微臣查不得真相,任凭陛下处置!”
“哼,”叶德稳轻笑一声,“孤大人放心去查案便是。”
“多谢陛下。”
孤淮凛立起了身,拱手行礼。
“陛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臣如今为戴罪之身,顶着原职似有不妥,臣请陛下……”
话未说完,叶德稳沉沉道:“那朕便将这爱卿这一品官阶降为三品如何?”
孤淮凛所言无错,如今在群臣看来,他已是嫌疑戴罪之身,若是不给个责罚,怕是难挡幽幽众口。
“谢陛下。”
“行了,孤爱卿,这局胜负已分,今日便下到这儿吧,朕走了。”
说罢,叶德稳便起身离去,深沉的眸在男子云淡风轻的俊颜上顿了稍许,棋艺确实不错,只可惜还是输了。
“臣恭送陛下。”孤淮凛长袍蹁跹,起身行礼。
待厚重的门扉关上,沉重的脚步声直至消失不见,孤淮凛深邃的眸终从男子离开的方向移回了棋盘上。
一黑一白,分明至极。
白子看似保守畏缩,避而退让,实则却是步步紧逼,步步暗含杀机。
孤淮凛桃花眸微眯,看似荒于朝政,沉迷美色的贤德帝只怕并不如面上那般。
正思肘着,座屏之后传来一声细微的碎响。
许是依依醒了。
孤淮凛冷冽的眸不自觉泛上一丝柔情,男子立即起身,朝那屏风之后的架子床走去。
陡一进入,床榻之上的明绯之景映入眼帘,看来少女早就醒了,一双泠泠水眸中氲满了清透。
此刻那道纤细玲珑的倩影撑坐在塌上,如云如绸的一席乌发铺在身后,愈发衬得小脸娇俏柔美。
孤淮凛视线自已经消了肿的面颊划过,落到了那又红又肿的胭唇上,有些不自然的敛下了眸子。
他怕小丫头发现自己是这般的危险和令人厌恶,他怕小丫头从此拒他,远离他。
“公子。”
少女率先唤了一声,她确实早便醒了,也发现了自己手臂和手心上的伤已被人悉心处理过,甚至被长乐打过的脸此刻已感受不到几分疼痛了。
不用猜,这些体贴又细致的举动皆是面前的清贵男子做的。
想到此,少女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她道:“谢谢你,公子……”
孤淮凛走近几分,“对我,你永远皆无需说谢。”
男子的清眸静静凝着她,郑重的嗓音悦耳,其中氲着的沉稳又是令少女止不住一悸。
“好。”
少女有些不自然眨了眨眼,随即迅速转移话题道:“公子,我们是可以离开此处了吗?”
这榻上离方才贤德帝和公子两人的距离并不远,贤德帝与公子的一番对话,她自然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她早知公子有着异于常人的谋略,魏继的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明面上被贤德帝关押在此,实则是想将计就计引背后的真凶浮出水面。
然她有些不懂的是,公子为何会选择在此时主动出击,若是一直守株待兔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正思肘间,只闻男子温声道:“待陛下拟好圣旨,我们便可离开了。”
柳依依咬了咬唇没说话,她知道陛下要拟的什么圣旨,乃降阶委命之圣旨。
“公子,你为何决定率先打破僵局了?”边说着,少女掀开被衾,下了榻。
孤淮凛稍一迟疑,性感的薄唇轻启,“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以解陛下之忧。”
“……”柳依依盛着的潋滟美眸里满是怔愣,公子所说的这个理由,定不是公子真实所想。
此刻男子竟是有些慌乱的急忙转过身朝外走去,翩跹的柏青衣摆迅速消失在屏风尽头。
罢了,少女也不深究,她知道公子这般做定有他的道理。
如是,柳依依后脚跟了上去。
方一出来,明丽的日光倾泻而下,而那矜贵如斯的男子此时已端坐于那罗汉榻之上,而在那塌上置着的矮几上赫然摆放着与昨夜便有的棋盘,只是棋局已变。
柳依依走过去,目光落在了这副棋局之上,棋布错峙,那白子在她一个外行人看来也是野心勃勃,几乎每一步皆是步步紧逼。
这盘棋,乍眼一看即是白子更胜一筹。
可那黑子……
少女蹙了蹙眉,她有些看不懂这黑子的谋划布局,似有“蠹居棋处”之谋,又有玉雕银镯之势。
俗话说,对弈如攻心。急于求成之人行棋虽豪迈激进,大有气吞山河之势,但却总在步步试探中失势,而沉稳肃重之人步步皆是经过深思熟虑,看似平静如水背后,定已是胸有成竹。
柳依依觉得,若擅于对弈之人,城府谋略定是十分惹眼。
而眼下这盘棋局,她想这白子许是那贤德帝的。
少女正思虑间,孤淮凛正欲伸出手将少女揽过,像昨夜那般拥抱着她,然却是及时反应过来此举在此刻已是不合时宜。
男子敛了敛眸,然清隽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只将放置在膝上的玉指暗自搓了搓。
“公子,这黑子……”少女清脆甜糯的嗓音萦绕耳迹,“是你下的吗?”
少女又道:“没关系,输了也……”
她还未说完,只见端坐于面前的男子温润一笑,如画如月,竟是将这湖光春色也比了下去。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长指幽幽执起一黑子,那通透的黑竟是映衬的男子那手愈发白皙惹眼。
随即,棋子云淡风轻一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碎响。
刹那,柳依依白腻透粉的玉面上满是诧愣,张着的粉唇也忘了闭上,方才若是说是白子略胜一筹。
而在此刻,因着这一黑子的落下,白子满盘皆输!
“公、公子,”少女仍未缓过神来,“你也太厉害了吧!”
少女眸中的惊叹和赞意毫不掩饰,水灵灵的眸子春光流转,孤淮凛唇角不免化开了笑意,“依依,会下棋吗?”
“……不会。”她只略懂皮毛,那三脚功夫实在是难以出手。
“那你可想学?”男子昳丽的桃花眸噙着诱人沉/沦的柔情。
柳依依紧紧凝着面前的俊美天颜,有些呆愣的点着头,“我要,我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