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边一池碧波,苏云烟遥遥瞥见有几个男儿身影,他们躲在亭子里钓鱼说话。其中最高大,背脊挺得最直的,便该是梁冀了。
梁冀知道苏云烟人在苏慕的院子里,也远远的朝那一处小院望着。不过那院子太远了,远到梁冀分不清那是苏云烟的身影,还是绿柳垂丝。
见苏云烟不作声,杨绾将针收到绣面上,擡起瓷笋一样的小手在苏云烟的眼前晃了晃:“瞧什么呢?”
“没什么。”
“你把碗拿稳了,这梨是南方来的,这时节放在雍京可是金贵,我娘家也才得了几筐。你二哥说你喜欢熟梨香,我拿来的都给你煮了,眼下是最后几个了。”
末了,杨绾解释到:“二嫂可不是心疼梨,而是心疼你啊,丢了魂。”
“又拿我打趣。”苏云烟翻了翻白眼:“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二哥说要与你断了情义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杨绾垂头继续摆弄着那对绢布上的鸳鸯,好似表情凝重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告诉苏云烟:“那些时候啊,我日也思夜也思。你说那戏折子上的公子哥,被人阻断了情意绵绵,不都是翻墙会佳人、私自定终身、私奔远走的吗?偏你二哥不这样。我也恨他不愿意为我们的感情以命相博,但后来也不这样想了。”
“为何?”苏云烟不解的问:“你不觉得是二哥负了你吗?有人曾告诉过我,若是真心属意一个人,是会奋不顾身的!”
“可戏终究是戏,在自己身处绝处时求娶一个姑娘家,那是在博两个人的命。这种男人,也不见得有多深情。到了最后,不见得是有情饮水饱,反而是相互怨怼得更深。戏折子里的那般情意绵绵,也得磨没了。卓文君那般才绝,当垆卖酒与父对峙,换来的不还是一首十三字的《两地书》?戏啊,只能当戏看。”
她的声音很好听,迟缓轻慢,流水一样的细柔好听,听到苏云烟久久不曾回神。
当初与梁冀论过二哥的婚事,但梁冀的话苏云烟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然今日听过杨绾的说法,醍醐灌顶,虽是自私却也通透。对待情爱的大度,不仅仅是放过对方,还要放过自己。
一言一语间,绢帕上的鸳鸯就绣得差不多了,还差一圈勾色的线便好了。说到这里,杨绾从身旁的柜子里掏出自己的破箩筐:“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