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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长生和崔明远 23(2 / 2)

“是啊,”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总要向上爬的。我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知道,像崔明远这样的人,野心勃勃,永远不会为了谁停下前进的脚步,权力和地位才是他最终的追求,而自己不过是他人生路上的一段插曲。

就像他,迟早要一步步走到厉家人身边,用自己的方式复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可此刻,心里却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冷风从那缺口灌进去,吹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可深夜独处时,思念总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来得汹涌而猛烈,让他无处可逃。

钟长生蜷缩在崔明远睡过的那张床上,鼻尖埋进带着淡淡檀香的枕套里,贪婪地呼吸着那残留的气息,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些,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指尖沿着床单上的褶皱一遍遍摩挲,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里仿佛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感受到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棉质床单被揉得发皱,像他此刻的心绪,混乱而纠结,找不到一丝头绪。

“先生……”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像被堵住的泉眼,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脖子上早已淡去的吻痕,顺着脊椎往下,停在腰侧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那是上次被女客人打伤时,崔明远亲手为他包扎的地方,男人的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动作轻柔得不像他,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弄疼了他,那触感至今还留在皮肤上。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银,清冷而温柔,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黑暗。

少年闭着眼,睫毛上沾着泪珠,晶莹剔透,像挂在草叶上的晨露,在寂静的夜里,一遍遍地轻唤着那个名字,直到喉咙发哑,带着铁锈般的疼,才渐渐睡去,梦里却都是崔明远的身影,那些温柔的、愤怒的、无奈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不愿醒来。

一年期限将至,湖心岛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访客。

钟长生在茶室里听到快艇靠岸的声音,引擎的轰鸣划破了岛上的宁静,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手里的茶盏差点滑落,青瓷与茶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茶室里格外清晰,像在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突然觉得眼睛发疼,像被阳光刺到般,忍不住眯起了眼。崔明远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中山装,胸前别着银质徽章,闪着冰冷的光,左胸口袋露出半截钢笔——

那是市政府秘书的标准装束,宣告着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与往日那个在湖心岛随性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瘦了些,脸颊的线条更锋利了,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石,眉眼间的戾气淡了,多了几分沉稳,却也添了些难以言说的疲惫,像蒙着一层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仿佛被什么东西磨去了棱角。

“钟长生。”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叫一个陌生的名字,没有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我来……是告诉你最后的安排。”

钟长生的指尖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那疼痛让他不至于晕过去,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看着男人,嘴唇动了动,有太多的话想问,有太多的情绪想表达,那些积压了一年的思念、委屈、愤怒,都堵在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下个月初一,我会派人来接你。”崔明远避开他的目光,看着茶桌上那套熟悉的青瓷茶具,茶杯里的碧螺春已经凉透了,茶叶沉在杯底,像他此刻的心情,沉重而压抑,“去厉家做园丁,这是我用码头的利益跟厉方舟交换的条件。他答应了,不会再为难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他说……对你没什么兴趣了,不会再碰你。你放心。”

“所以,这是最后一面?”钟长生的声音有些发颤,像风中的蛛丝,随时都会断裂,带着一丝绝望的确认,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那片刻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仿佛那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钟长生突然冲过去,挡在茶室门口,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木质纹理硌得后背生疼,却让他觉得无比清醒,他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不能让这段关系就这么结束。

他看着崔明远,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像被卡住的鱼刺,咽不下,吐不出。

最终只化作通红的眼眶,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崔明远的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那里还有去年冬天留下的疤痕,是为了保护他被碎玻璃划伤的。

那道疤痕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提醒着他曾经的承诺和如今的无奈,让他心口一阵抽痛。

他伸出手,想像从前那样揉揉少年的头发,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带着阳光的温度。

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像被无形的墙挡住,那道墙隔着身份、隔着未来、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力道轻得像羽毛,带着最后的告别和无尽的歉意,然后缓缓收回手,转身向门口走去。

茶室里的阳光依旧明亮,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却照不进两人之间那道深深的鸿沟,只能在地板上投下两道疏离的影子,再也无法重叠,像他们再也无法交集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