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像一堵坚固的墙,将他与那女人隔开。
他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手指往下淌,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周太太取笑了。小孩子不懂事,怕冲撞了您。”
女人轻笑一声,笑声像银铃般刺耳,却带着虚假的意味。她扭着腰肢走开时,故意用胸蹭了蹭钟长生的手臂,那柔软的触感隔着西装传来,让他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撞进崔明远的怀里。
男人的手掌及时扶住他的腰,力道带着警告,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让他疼得皱起了眉。
“安分点。”先生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冰碴子,像冬日里的寒风,“别给我惹事。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钟长生刚要低头,目光忽然被二楼的身影勾住,像被磁石吸引。
穿月白色礼服的女人正倚着栏杆喝酒,珍珠项链在锁骨处闪着光,每颗珠子都圆润饱满,一看就价值不菲,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娇纵,手指夹着香烟,烟雾缭绕中,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仿佛这大厅里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旁边有人低声议论——
“那不是副市长的千金吗?金雀门的老板娘,崔先生的女朋友。听说快要订婚了。”
女朋友。
这三个字像针,猝不及防地扎进钟长生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望着女人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水头足得像要滴出水来,翠绿的颜色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他想起先生书房里那只同款的玉镯,放在精致的锦盒里,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摆设,原来那不是摆设,是情人间的信物。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也是,像先生这样的人,年轻有为,家世显赫,怎么可能没有门当户对的伴侣?
湖心岛不过是他的消遣,自己更是消遣里的消遣,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他算什么呢?不过是先生众多“藏品”中的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
回到湖心岛时,雨丝正斜斜地打在窗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得人心烦意乱。
钟长生解开领结,随手扔在沙发上,丝绸布料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他的烦躁。
“她很漂亮。”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雨淋湿的狗,尾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副市长的女儿,的确配得上你。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崔先生。”
他刻意加重了“崔先生”三个字,带着一丝疏离和嘲讽。
先生的动作顿住了。他刚脱下西装外套,正要用衣架挂起,闻言猛地转过身,眼底的温和瞬间被戾气取代,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了巨浪。
他几步就跨到钟长生面前,动作快得让钟长生来不及反应,猛地将他按在床上。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男人的膝盖抵着他的腰,带着沉重的压力,让他动弹不得。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力道越来越大,另一只手反剪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背后,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疼痛顺着手臂蔓延开来。
“钟长生,”先生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每个字都带着寒意,刺得人耳膜生疼,“别乱我心思,别坏我好事。”
他的拇指用力按在钟长生的喉结上,看着少年因窒息而泛红的脸,眼底翻涌着暴怒与挣扎,像在与自己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那女人很重要,是我未来的妻子。你不要动一些不该动的念头,你不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置喙我的事?”
钟长生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不是因为疼,虽然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难以忍受,而是因为男人眼底的痛苦——
那痛苦藏在暴怒底下,像被野草掩盖的火焰,明明灭灭,灼得他心口发慌。
他能感觉到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克制着什么,那力道时松时紧,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钟长生忽然明白了,先生说的那些话,或许并不全是真心的,他也在痛苦,在挣扎,只是身不由己。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两个年轻人的心。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成一首悲伤的乐曲。
钟长生闭上眼,将眼泪逼回去,他知道,自己和先生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身份、地位、还有那些无法言说的秘密,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