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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愣了一下：“为什么？还不是贪生怕死，不愿出力。”
“不全是。”项梁转过身，看着侄儿，眼神里带着一丝忧虑，“昨日我让人查过，那士兵是会稽郡山阴县人，家里遭了旱灾，父母都饿死了，他一路乞讨来投军，已经三天没吃饱饭了。你以为他不想练？是他实在没力气了。”
项羽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才的底气全没了，手指攥着衣角：“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偷懒。”
“这就是你沉稳不足的地方。”项梁叹了口气，走回案前，拿起案上的一卷竹简，递给项羽，“这是范先生刚送来的，上面写了他拟的练兵章程，你看看。”
项羽接过竹简，展开来看。范增是项梁上月请来的隐士，据说早年在楚怀王朝中做过官，后来秦灭楚，他就隐居在会稽山，项梁派人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出山。范增的章程写得详细，不仅有每日的操练内容，还写了如何分配粮草，如何照顾伤病士兵，甚至连士兵的家人如何安置都想到了。
“范先生说，练兵先练心。”项梁的声音轻轻响起，“这些士兵跟着我们，不是为了挨罚，是为了能有口饭吃，能报仇，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你只靠蛮力威慑，能让他们怕你，却不能让他们服你。等真到了战场上，怕你的人会逃，服你的人才会跟你拼命。”
项羽看着竹简上的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刚才那士兵摔在地上的样子，想起对方发白的脸和颤抖的声音，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过分了。“叔父，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去给那士兵道歉吗？”
项梁摇了摇头：“不必。军法已立，不能轻易更改，不然以后没人会把军法当回事。但你可以让人给他送些吃的，告诉他，只要他好好操练，以后不会再让他饿肚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项羽身上，带着期许，“羽儿，你是项家的希望，是将来要扛起反秦大旗的人。你的勇猛，是江东的福气，但你的急躁，也可能是江东的祸根。叔父希望你记住，勇猛是刀，沉稳是鞘，没有鞘的刀，容易伤了别人，也容易折了自己。”
项羽低下头，重重地点了点头：“侄儿记住了。以后我会多听范先生和叔父的话，改掉急躁的毛病。”
正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卫的通报：“范先生到了。”
项梁连忙道：“快请进来。”
帐帘被掀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儒衫，手里拄着一根木杖，虽然年纪大了，步子却很稳，眼神也很亮，落在项羽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他就是范增。
“先生来了，快坐。”项梁起身迎上去，给范增搬了个坐榻。
范增坐下后，先喝了口热水，才开口道：“方才在帐外，听到少将军的声音，想来是又立了军威？”
项梁笑了笑，把刚才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范增听完，看向项羽，缓缓道：“少将军勇猛过人，是难得的将才。只是方才项公的话，少将军可听进去了？”
项羽站起身，对着范增拱手：“先生的章程，侄儿已经看过了，侄儿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会改。”
范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少将军年纪尚轻，有锐气是好事，但锐气也要用在正地方。比如这练兵，光靠罚是不够的，还要有赏。明日起，可在校场设个‘先锋榜’，谁的操练最卖力，谁就能得到赏赐，或是一块肉，或是一把好刀，甚至可以跟少将军你切磋武艺。这样一来，士兵们自然会主动卖力，不用少将军再动气。”
项羽眼睛一亮：“先生这个主意好！这样既能让士兵们练得更用心，也能选出真正的勇士。”
项梁也点头赞同：“先生这个办法甚妙。就按先生说的办，明日就立先锋榜。”
范增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跟项公商量。昨日我派人去寿春打探消息，得知秦斩在楚地的威望越来越高，他不仅开仓放粮，还在修运河，楚地的百姓都快忘了亡国之恨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在江东练兵，就算练出十万大军，也很难得到楚地百姓的支持。”
项梁的脸色沉了下来：“秦斩这个匹夫，倒是会收买人心。先生有什么对策？”
“对策倒是有一个。”范增压低声音，“秦斩虽然做得好，但秦廷的苛政还在。我们可以派人在楚地散布消息，就说秦斩修运河是为了给咸阳运粮，累死了无数百姓；他开仓放粮，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邀功，等他地位稳固了，照样会压榨百姓。只要能让楚地百姓对秦斩失望，对秦廷不满，我们反秦的时机就成熟了。”
项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就按先生说的办。此事要秘密进行，不能让秦斩察觉。”
三人又商议了一阵练兵和联络旧楚贵族的事，范增才起身告辞。帐里只剩下项梁和项羽，项梁看着侄儿，忽然问道：“羽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跟秦斩交手？”
项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拳头攥得咯咯响：“想！我做梦都想！秦斩杀了父亲，毁了楚国，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为楚国报仇！”
项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会有那一天的。但你要记住，报仇不能只靠蛮力，还要靠谋略，靠人心。等我们在江东站稳脚跟，联合天下反秦势力，到时候别说秦斩，就算是秦始皇，我们也能拉下马！”
项羽重重地点头，目光望向帐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提着秦斩的首级，站在寿春城头的样子。帐外的鼓声还在响，这次的鼓声里，似乎多了几分悲壮，也多了几分希望。
三、先锋榜下
第二日清晨，先锋榜立在了校场中央的高台上。那是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先锋榜”三个大字，兵的名字。高台旁边还摆着赏赐：十块煮熟的腊肉，十把磨得锃亮的铜刀，还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剑，那是项梁特意从自己的收藏里拿出来的，作为头名的奖赏。
士兵们操练前，都围在先锋榜前看，议论纷纷。
“要是能上先锋榜，不仅有肉吃，还能跟少将军切磋，这也太好的！”
“你可别做梦了，少将军那么勇猛，你能打得过他？”
“打不过也没关系，能跟少将军交手，也是一种荣耀！”
项羽站在高台上，看着锋榜一定能让士兵们更卖力。项梁和范增站在他身边，范增低声道：“少将军，今日你可要好好表现，让士兵们看看你的本事，也好让他们更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