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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恢复(2 / 2)

不久前的记忆一帧一帧的播放,昏暗的,潮湿冰冷的,血红色的……画面杂糅在一起,让他又一次颤抖起来。

他在害怕。

傅敛辨认出沈眠枝的情绪,愣了几秒,没再说话,慢慢地退到了他的视线之外。

醒了没几秒,沈眠枝又闭上眼睛,开始持续发烧昏迷。

他昏睡着,意识却还是能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细碎的交谈。

比如他听到长辈的低声交谈。

“那人呢?没死吧,他不配轻轻松松死了。”

“没有,还是留手了。不过也好,多亏有他,眠枝才能获救,不扯上那些事是好的。”

“那几个匿名短信和账户地址已经定位出来了,他们逃不掉的。”

还有陌生人和长辈之间的交谈。

“眠枝怎么样?他烧了这么多天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不好说。医生说他精神高度紧绷,不让自己崩溃,放松下来之后那些堆积的反应会爆发,大概率会有应激反应。”

“哎……”

还有一个耳熟的声音,听着似乎是傅裕。傅裕神神秘秘地凑到沈眠枝耳边添油加醋:“傅敛他杀人了!眠枝以后别跟他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

沈眠枝本能地开始明显颤抖,连接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傅裕慌张地闭嘴了。

病房恢复安静。沈眠枝断断续续地烧了四五天,又昏睡了大半个月,才彻底醒过来。

睁开眼之后,沈眠枝看着病房里的一大群人,有些迟疑:“爸爸,妈妈。”他又看了看床边,“阿姐?弟弟?”

沈眠枝低头看看自己:“我怎么……躺在这里?我生病了吗?”

众人表情凝重。沈眠枝很快发现自己忘掉了很多东西,小时候的记忆几乎变成了空白。

没过多久,傅敛也小心翼翼地来了沈眠枝的病房。

沈眠枝的大脑把那天的经历藏了起来,可看到傅敛的一瞬间,他还是泛起沉重的颤栗。

沈眠枝眼睁睁看着傅敛转身离开,他不知道的是,傅家兄弟俩爆发了吵架,傅敛第一次对傅裕情绪失控,质问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才让沈眠枝那样害怕自己。

几天后,钟迎等人一个个过来问他还认不认识,沈眠枝只对少数几个人有印象,但同样不记得一起玩的记忆。

沈眠枝目送同伴离开,又想到了傅敛离开的背影。害怕的同时,他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面的画面开始加了倍速,不断的快进播放,最终停在某个年夜。

更准确的说,傅敛十八岁成年的时候。

傅敛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朝沈眠枝靠近。

沈眠枝本能地有些颤栗与恐惧,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十四岁的沈眠枝安静乖巧,站在傅裕身边,对傅敛客气地说:“大哥,生日快乐。”

仅此一句而已。

……

又是一道轰鸣的雷声,记忆与现实交织,沈眠枝的睫毛频繁颤动,挣扎着睁开了眼。

睁开眼睛时,周围的景象与记忆里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沈眠枝下意识就要发抖,可身后的怀抱那样温暖,一声声温柔低沉的安抚又那样熟悉,他奇妙地平静下来。

“眠眠,宝贝。”傅敛轻声喊他,“还有哪里难受?”

“哪里都不舒服。”沈眠枝回答。

傅敛眉心紧锁,轻柔地按摩着沈眠枝的太阳xue,试图让爱人更舒服一些。沈眠枝任由傅敛动作,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面容。

过往种种如同走马观花,曾经的噩梦,连带着一同遗失的幼年记忆,终于彻底恢复。

沈眠枝声音沙哑:“哥哥,我都记起来了。”

他最最恐惧的那段记忆被傅敛耐心地一点点捂热,变得不再害怕。

是傅敛一点点引导他,是他的家人和朋友年复一年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是他们在尽全力填补这些空缺,陪他度过了长达十年的不完整岁月。

他终于彻底地跨过了曾经的梦魇。

“小时候的,绑架那天的,我全部想起来了。”

傅敛听到熟悉的称呼,怔了几秒,眼眶有些酸:“嗯,眠眠现在记得我了。想起来了也不用怕,我会继续陪你脱敏治疗的。”

沈眠枝闷闷地说:“好。”

随着记忆完全恢复,有个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他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傅敛?

不仅仅是因为他目睹了傅敛凶狠打斗,浑身是血的模样,也不仅仅是因为傅裕那些似是而非的谎言。大脑的防御机制让他抗拒曾经的经历,连带着那天的傅敛也在这层屏障之外。

可他的害怕其实有另一层含义——他看到傅敛受伤,所以难过颤抖。

被找到的那天,他昏迷之前想做的是……帮傅敛擦掉脸上的血迹。

“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是你救了我。”沈眠枝垂着眼,心里满是说不出的难过。

他看向傅敛,说:“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从最深层的梦魇挣脱,沈眠枝的身体仍有些止不住的轻微颤栗。

沈眠枝缓慢地,坚定地抱住傅敛,像是抱住十年前那个固执地寻找他,为了他不顾一切和歹徒搏斗的少年。

他拥住那颗始终炽热的心。

“我没有排斥你的。”沈眠枝一字一句地说,“我那天确实被吓到了,但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傅敛的呼吸下意识放轻。

沈眠枝一句短短的话,已经让傅敛过去那些年感到的委屈消散了一大半。

傅敛安静地注视着沈眠枝,等待那个或许能够成为惊喜的原因。

山洞外的雨声渐渐变小。

沈眠枝的视线落在傅敛的眉骨附近。那里有一道极细的伤痕,长度约莫两厘米,靠近眉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们在做的时候,彼此无比契合贴近,沈眠枝的目光总是只能落在傅敛身上,也就曾经注意过这道伤痕。

他问过傅敛,这是怎么一回事,傅敛当初只是笑了笑,不在意地说:“有一次打架受的伤。”

沈眠枝无法想象傅敛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给出回答。幸好现在,绝不是傅敛一个人孤独地奔向他。

他同样坚定地靠近傅敛。

沈眠枝凑了过去,珍重地吻了吻那道细微的伤痕。

他有些哽咽地说:“我不怕你的,哥哥。我那天在想,你是不是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