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定,仿佛平地惊雷,整个古馆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那三盏幽绿灯笼的逼近之势戛然而止,悬停在符篆火圈外,阴冷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陈墨身前,那六件黯淡的残器——陶埙、断剑、锈剪、残尺、破镜、裂印,在此刻竟齐齐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器物上剥离,在半空中扭曲、汇聚,最终凝成了六道半透明的虚影。
他们形态各异,身形残缺,像是被岁月磨损了千百遍的画卷,唯有一双双空洞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陈墨,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不甘。
为首的,正是那手持陶埙的虚影。
他看上去像个老者,身形佝偻,声音飘忽不定,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七百年了……整整七百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了司命一族的血裔。”
他的话语穿透火墙的噼啪声,清晰地传入陈墨与苏檀耳中,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怨气。
“七百年?”陈墨心头剧震,他一直以为这六件残器只是父亲留下的信物,没想到竟封存着如此古老的残魂!
那老者虚影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我们并非自愿赴死,更不是什么守护者……我们,是第一批祭品。”
这个词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陈墨的心上。
“当年,司命殿殿主召集我等七人,言说黄泉炉异动,将危害世间,需我等以身合器,布下七星锁魂大阵,方能保全苍生。”老者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我们信了!我们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苍生’,甘愿献祭自身,魂魄与法器融为一体,永镇于此!”
“可我们都错了!”另一道手持断剑的虚影怒吼起来,他的身影狂暴地闪烁着,“这根本不是封印!而是献祭!我们死后,魂魄被禁锢在残器之中,不得超生,不得轮回。那黄泉商盟更是阴险歹毒,将我等魂魄打上标记,每隔三百年,便会派出所谓的‘收契使’,前来收割一次我们因怨念而生的魂力,用以滋养那该死的黄泉炉!”
一瞬间,所有谜团都串联了起来。
陈墨脑中轰鸣,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临终前那句“契约在骗你”的真正含义!
“那我父亲……”他艰涩地开口,“他为何要让我集齐七把钥匙?为何说契约在骗我?”
老者虚影惨然一笑,空洞的眼眸转向陈-墨:“因为司命殿,从守护者,变成了看守祭品的狱卒。而你们司命血裔,就是最高等的祭品。真正的契约,不是让你来封印黄泉炉,而是……让你来喂养它!”
他伸出虚幻的手指,遥遥指向陈墨的心口:“你所继承的,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苍生的力量,而是世世代代,用来饲养黄泉炉的……饲料!”
“饲料”二字,冰冷刺骨,让陈墨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快记下!”苏檀此刻却异常冷静,她从口袋里掏出特制的笔和符纸,对着那六道残魂飞速说道,“前辈,请告诉我你们各自的魂锚方位,也就是你们当年献祭时的位置!”
六道残魂微怔,随即反应过来。
老者立刻报出一个个古老而晦涩的地名,苏檀的笔尖在符纸上如龙蛇飞舞,迅速勾勒出一幅星图。
“果然……”苏檀看着成型的图样,倒吸一口凉气,“七个魂锚的位置,连接起来,根本不是什么北斗七星阵,而是一座逆七星阵!此阵主死不主生,主祭不主镇!一旦被同时激活,不是封印,而是将所有力量逆向输送给阵眼!”
而阵眼,毫无疑问,就是黄泉炉本身!
就在这时,外面的符篆火圈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三盏绿灯的幽光已经能穿透火焰,照得人脸上泛起一层死气。
不能再等了!
“选择:献出部分血契之力,暂时唤醒六魂战意!”
指令确认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心脏处炸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要将他全身的血液都榨干!
“噗——”
陈墨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血雾,不偏不倚,尽数洒在了悬浮于身前的六件残器之上。
鲜血如火,瞬间浸入。
嗡!嗡!嗡!
刹那间,陶埙悲鸣,仿佛有远古的战歌响起;断剑铮响,一道残缺的剑意冲天而起;锈剪旋舞,剪开层层阴气;残尺放光,丈量生死界限;破镜闪烁,映出扭曲鬼影;裂印震颤,镇压一方虚空!
六道残魂的虚影瞬间凝实了数倍,他们眼中的迷茫与怨恨被一股沸腾的战意取代。
六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临时结界,将逼近的绿光死死挡在外面。
“就是现在!”苏檀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指尖捻起一撮灰白的粉末——正是那块避阴玉的核心粉末,迅速混入朱砂之中,在那张刚刚画好的“七钥归位图”上,飞快地补全了最后一笔!
阵图完成的瞬间,地面上所有的纹路都亮起了微弱的红光。
陈墨强忍着血脉被抽离的虚弱感,将自己胸前的铜铃摘下,重重地按在了阵图最中央的阵眼之上!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凌空弹出七道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