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还残留着黑袍男子手腕的温度,下一秒,那温度便被彻骨的寒意碾碎。
黑暗像活物般涌进七窍,他先是失去了听觉——苏檀的尖叫被揉成碎片,接着是视觉,青铜门缝里的幽光化作星点,最后连触觉都开始模糊,仿佛整个人被泡进了结冰的深潭,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变得迟缓。
当感官重新归位时,他正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无数碎片在四周漂浮,像被风吹散的老照片:父亲失踪前夜的书房,台灯在日记本上投下昏黄的光斑,纸页上"命契是钥匙,也是枷锁"的字迹被水浸得模糊;母亲临终前的病床,消毒水味混着她掌心的温度,她攥着他的手说"小墨要好好活";还有自己第一次值夜班时,指尖触到西周青铜觥的刹那,铜器表面泛起的幽蓝微光......
"系统?"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平时清晰的电子音此刻像隔了层毛玻璃,"叮——检测...异...干扰...请...主...警..."
"欢迎来到'命契深渊'。"
玄黎的冷笑从四面八方涌来,陈墨的后颈瞬间绷直——这声音比之前更沙哑,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尾音还带着锁链摩擦的刺响,"所有司命使的最后归宿,你以为融合命契就能掌控它?
不,你只是成为它的养料。"
话音未落,那些记忆碎片突然扭曲。
父亲书房的台灯渗出黑雾,日记本上的字迹开始流血;母亲的病床长出黑藤,她原本温和的脸变得青灰,指甲刺进他手背;青铜觥的微光化作尖牙,咬向他的手腕。
陈墨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想挥拳,却发现体内的命契之力像被人用刀剁碎了——金焰在丹田处分成三股,一股往心脏钻,一股往喉咙涌,还有一股竟顺着指尖朝外渗,仿佛要把他拆成碎片。
"这是你的执念。"玄黎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愉悦,"你想找父亲,想救母亲,想保护苏檀......这些渴望太烫了,烫得命契都要沸腾。
现在,它们会反过来啃食你。"
陈墨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想起父亲教他练拳时说过的话:"真正的拳头不是打出去的,是收得住的。"又想起苏檀在夜市里举着放大镜修复陶片时,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的影子——那时她专注得像块玉,连他递过去的热豆浆凉了都没察觉。
"司命者,守心为先。"
突然,一句低沉的男声在他脑海里炸响。
是父亲的声音!
陈墨猛地睁眼,记忆里父亲站在老宅的香案前,手里攥着半块破碎的玉牌,"命契是镜子,照见的不只是敌人,还有你自己。"
黑影已经扑到面前,母亲的青灰手掌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陈墨反而闭上眼,任由那些扭曲的画面冲刷视网膜。
父亲的日记本在流血?
他想起那天深夜自己躲在衣柜里,看见父亲往日记本夹层塞了块带血的布;母亲的指甲刺进手背?
他想起她临终前最后一次清醒,用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了个"安"字;青铜觥的尖牙?
他想起第一次触发系统时,铜器里传出的不是怪鸣,而是一声极轻的叹息,像在说"终于来了"。
"你们不是怪物。"陈墨轻声说,声音在黑暗里荡开涟漪,"你们是我的过去。"
那些黑影的动作顿了顿。
母亲的手停在他喉结前半寸,青灰的脸渐渐褪成苍白,嘴角甚至扯出个模糊的笑;父亲的日记本不再流血,血珠凝成"小心黄泉"四个字;青铜觥的尖牙缩回,表面浮现出与他掌心命契符文相同的纹路。
"叮——系统干扰解除。"
系统音终于清晰起来,陈墨的瞳孔骤缩——他面前悬浮着两块半透明的光屏,一块映着母亲病床的记忆碎片,另一块是父亲日记本的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