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砸在陈墨后颈,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那道与他面容相同的黑影正悬在半空中,青灰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连左眉骨上的淡褐色小痣都与他分毫不差——这让他想起上个月在更衣室照镜子时,苏檀指着镜中调侃"这颗痣像颗小星子"的模样。
此刻那小痣却泛着幽蓝,像被泡在阴河底千年的碎玉。
"你以为改写契约就能摆脱命运?"黑影的声音像两块锈铁相擦,每一个字都刮得陈墨耳膜生疼。
它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的脸,"我只是你不愿承认的另一面。"
话音未落,无数碎片从黑影身后炸开。
陈墨瞳孔骤缩——那是父亲失踪夜的画面!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缩在衣柜里,透过缝隙望着父亲跪在老宅香案前,血在青砖上洇出狰狞的花;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攥着日记本在博物馆走廊狂奔,手电筒光束扫过青铜觥时,上面突然浮现的血纹;最清晰的是三个月前在凶宅顶楼,红衣鬼的长发缠上他手腕,系统弹出"退避"选项时,他颤抖着按下确认键的瞬间——那时他背对着被鬼爪划破的苏檀,听见她压抑的闷哼,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怕吗?"黑影咧嘴笑,和他每次系统抉择前镜中那个犹豫的自己笑得一模一样,"你总以为选了就没事,可那些被你推开的责任、藏起来的怯懦,都在这儿。"它指了指自己心口。
"陈墨!"苏檀的声音突然刺进混乱的思绪。
陈墨转头,见她半跪在地上,羊皮书残页在她膝头翻得哗啦响,发梢沾着屏障碎裂的蓝芒,"誓影试炼!
当守誓者信念动摇,誓影便会具象化——"她指尖重重压在某一页,"只有战胜自我,方可掌控完整契约之力!"
李长生的咒阵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老阴阳客额角青筋暴起,结印的手在发抖:"别听它胡扯!"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黑血——陈墨这才发现,黑影的指尖不知何时穿透了咒阵,正抵在李长生后心,"这不是你,是你内心最深的恐惧。
别让它说话,你要先说话!"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昨夜在值班室,苏檀捧着修复好的西周玉珏说"文物不会说谎,说谎的是人";想起李长生第一次教他画驱邪符时,把他画歪的符纸揉成团,说"心稳了,笔才稳";想起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响起时,青铜觥里飘出的不是锈味,而是父亲常用的沉水香。
"你说我藏着怯懦?"陈墨开口时,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
他松开紧攥战术刀的手,血在掌心洇出红痕,"可我也记得第一次用阴阳眼残篇看见鬼时,抖得站不住,还是硬着头皮挡在游客前面;记得在阴婚轿里,明明怕得腿软,还是把避阴玉塞给了苏檀;记得每一次系统选项弹出,我都选了最难走的那条路——"他盯着黑影的眼睛,"因为我知道,有些事退一步,就会有更多人掉进深渊。"
黑影的身形开始扭曲,像被风吹散的墨汁。
陈墨感觉心口发烫,那是系统新奖励的"誓约之火"在燃烧。
他忽然想起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旧照片,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抱着小陈墨站在博物馆门口,背后是"文物安全,重于泰山"的标语。
"你是过去的我,但我已不是从前。"陈墨双手结印,体内新誓之力如活物般窜动,"我愿承誓,也愿承变。"
最后一个"变"字出口,石厅里炸响惊雷。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青灰皮肤下翻涌着黑雾,却被一道金红相间的光网死死缠住。
陈墨看见自己十二岁时的眼睛从黑雾里浮出来,满是恐惧;十七岁的自己攥着日记本,眼里是不甘;三个月前的自己背对着苏檀,肩膀微微发抖——但这些画面都在褪色,被更清晰的画面覆盖:苏檀举着铜镜碎片冲他笑,李长生拍着他肩膀说"小子有胆",系统面板上"司命使"的称号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