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秋就挎着竹篮往小院赶。竹篮里装着三把新扎的竹扫帚,还有两块从学堂后厨借来的粗布抹布,边角都磨得发亮。
路过巷口的水井时,她停下脚步,借着晨光看了看水面倒影——鬓角的碎发被露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鲜活气。
“秋嫂子,等等我们!”身后传来两个女声,陈萍和张红各拎着个木桶快步追上来。李兰的木桶里晃悠着半桶草木灰,是她昨儿个特意在灶膛里攒的,据说用热水冲开了刷墙最去霉;箬竹则揣着个布包,里面裹着三把镰刀,刃口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你们可算来了,”李秋笑着掀开水井旁的石板,“我想着先打两桶水晾着,等会儿拌草木灰正好。”她弯腰提起水桶,绳子勒得手掌发红,却半点不含糊,三两下就装满了两桶。
推开那扇补过的木门,吱呀声比前两天轻了些——想来是木匠铺的伙计顺手给门轴抹了些桐油。院子里的景象比刚租下时清亮多了:
屋顶的旧瓦片已经全拆了,露出黑黢黢的椽子,阳光直直地洒进三间正房,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院墙缺口处也用新砖堵上了,虽然颜色深浅不一,倒也结实。
“先从院子开始吧,”李秋放下竹篮,指着墙角疯长的杂草,“这些草都快把台阶吞了,得连根刨了才好。”
张红拎起镰刀就往草丛里钻。她们是农户出身,干起农活来手脚麻利,镰刀贴着地皮扫过去,枯黄的茅草应声倒地,露出底下潮湿的黑土。
“这草里还藏着不少石子,”她扒开草堆,捡起块鸡蛋大的石头,“等会儿得筛一遍,不然将来铺石板路要硌脚。”
陈萍则提着草木灰桶进了正房。屋里的潮气扑面而来,墙角结着层薄薄的白霜,墙壁上绿茸茸的青苔顺着砖缝往上爬,
像给墙穿了件斑驳的绿衣裳。“我的天,这墙怕是比井底还湿。”她捏着鼻子退出来,往桶里舀了两瓢井水,搅得草木灰起了层白沫,“小兰,拿抹布来!”
小兰举着竹刮子跑进来,踮脚够着墙根的青苔:“梅婶说用这个刮得快!”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往下刮,竹篾尖划过墙面,青苔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面,却还是潮乎乎的,沾得竹刮子上全是黏液。
“傻丫头,得先泼草木灰水。”陈萍笑着把抹布在灰水里浸透,往墙上一按,“你看,这样擦才省力。”
粗布抹布擦过的地方,青苔立马就蔫了,连带着砖缝里的霉斑也淡了些。只是灰水顺着墙往下流,在地面积了滩黑水印,看着倒比先前更脏了。
院子里,李秋正蹲在石榴树下拔草。这棵树约莫有碗口粗,枝桠歪歪扭扭的,却有几个半红的果子挂在枝头。她刚拔掉一簇蒺藜,就见张梅举着镰刀过来:“这树留着碍事不?枝子都快戳到房梁了。”
“留着吧,”李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等结了果子,给孩子们解解馋。就是得修修枝,免得招虫子。”她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爬到东边的墙头上,“先歇会儿喝口水,我去看看灶房那边能不能烧火。”
灶房在院子西角,比正房更破旧些,灶台的砖掉了好几块,锅里还积着层黑垢。李秋刚拿起水瓢要舀水,就见墙角窜出只灰老鼠,
“吱”地一声钻进了柴火堆。她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瓢“当啷”掉在地上:“这灶房得好好冲冲,不然没法用。”
“我来我来!”小兰拿着竹刮子跑进来,“我不怕老鼠,我爹说老鼠见了我就躲。”往灶台上泼灰水,却没注意脚下的水洼,“啪”地摔了个屁股蹲。
“慢点慢点,”李秋连忙扶她起来,拍掉她裤腿上的灰,“这地上滑,别逞能。”小兰咧着嘴笑,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没事婶,我皮实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