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睁开了双眼。
由于头部构造的原因,火的子民是没有“眼皮”这种东西的,那一对柄眼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闭合或者睁开——但此刻的日曜确实体会到了睁开双眼的感觉。
就像是初生的那一刻,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一样。
但和他第一次看到世界的时候不同,展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荒凉的沙土,不是古老的石砌广场,也不是广袤无垠却透着无尽黑暗的深邃宇宙。
而是湛蓝的天空。
空中飘着几缕白云,温和的阳光洒在地上,微风吹过,草木青翠,几只鸟雀从空中飞过,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讨论着新一天的早餐,又像是单纯地在说些毫无营养的废话。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气息。
没有什么壮怀激烈,也没有什么你死我活,只是平淡的温柔。
“真好。”
日曜笑了笑,随后开始打量起自己现在的样子。
覆着坚硬羽毛的翅膀,一双利爪收在腹间,修长而有力的颈子,还有尖锐的长喙。
他也变成了一只飞鸟。
“飞鸟,自由的象征?”
飞在空中的日曜轻轻摇了摇头。
日曜很清楚,自己是火的子民,并不是什么飞鸟——但他无法区分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嗅觉,听觉,视觉,味觉,触觉,一切的感知都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是实实在在的,并不是什么虚幻。可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真实,身为火的子民的他又怎么会以飞鸟的姿态现身于此呢?
是他变成了飞鸟?又或者是飞鸟变成了他?
“无所谓。”
扇动翅膀,日曜随意地飞翔着。
追究自身存在的状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虚幻与真实也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些都只是表象。
而他的所注视的,是那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东西。
因为窥探到了那些禁忌的知识,他选择了自我放逐。但也正因为那些禁忌的知识,他的思维才能透过表象,窥视到那些隐藏在深处的东西。
但日曜却不觉得那些东西是所谓的“真实”。
表象之下,依旧是表象。
这种感觉让日曜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名为奈亚拉托提普的存在——那个存在确实很强大没错,但也很健谈,和他一样都喜欢制作一些可以动的手工,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朋友。虽然相隔甚远,但他们还是成为了笔友,经常交流一些见闻,又或者分享一些小发明。
啊,他好像还送过一个金属摇椅给对方来着。
但他的这个朋友就真的像看起来一样好相处吗?
或许并不是。
以日曜在星海中的地位,当然听说过他这位朋友的鼎鼎大名,也从侧面了解过这位和善的友人到底做下过多少滔天的恶行。极度的疯狂,又或者温文尔雅的平和,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
也许都是真的,但也许都是假的。
林间流淌着清澈的小溪,矫健的飞鸟落了下来,啜饮了几口溪水,随后飞到一旁的树上,仰头望着苍穹。
像是在数着天上的白云,又像是凝视着湛蓝天空的背后,那一片无垠的星海。
“水很甜。”
感受着味蕾的刺激,日曜再次露出了笑容。
或许不管是虚假与真实都是不重要的,毕竟生灵只会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哪怕这份相信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但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一样,谎话说了一千遍也就会变成真理。在这份单纯的信任之下,虚假又何尝不能转变为真实?
“愚蠢的唯心主义。”
日曜无奈地苦笑着。
曾经的他也以为只有物质才是一切的基础,是万物的基石。可是现在已经以身入局,曾经的嗤笑却变成了对自身无知的嘲弄。
知识就像是一个圆,知道的越多,越会发现自己的无知。
曾经,身为贤者的日曜也有过那种通晓一切的错觉。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不过正因为无知,才会更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