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县,破败的官衙之中。
昏黄的烛光之下,名为吴承恩的老者正伏在书案之前,提笔面对着眼前的空白的文稿。
但他却写不出哪怕一个字。
不对劲,吴承恩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他心中却是有不少剧情,也有很多能写出来的东西,但他却根本无法对那些东西满意。写出来的文稿改了又改,改出来的文稿撕了又撕。最终在这一天的夜里,他又一次写不出任何东西了。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吴承恩很清楚,长兴县现在的一切其实都是凭借着那位来历不明的“鬼将军”才能继续运转——而他与那位“鬼将军”之间虽说也算熟络了,但真正的联系其实也就只有笔下的这篇故事而已。
如果这篇故事写得不好,又或者没办法让对方满意,那位“鬼将军”很可能就这么直接离开。
而长兴县如今的一切,也会土崩瓦解。
但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吴承恩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写出让对方满意的故事。
他努力将自己觉得最有意思的那些东西写了出来,但那位“鬼将军”却说这是无趣的。他也尝试过写一些俗套却喜闻乐见的东西,但那位“鬼将军”仍旧觉得不满意——不管他怎么去努力地写,那位“鬼将军”永远都不满意。他还能怎么办?
“我要的是一本你‘自己’写出来的书。”
吴承恩还记得,这是那位鬼将军留下的唯一要求。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对方在说到‘自己’这两个字时所着重的音调。
可是这个所谓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都已经写了那么多东西了,难道那些就不是他自己写出来的吗?为什么对方还会不满意?对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吴承恩完全不知道。
但就算不知道,吴承恩也还是要写的。从山上回来的长兴县百姓越来越多了,每天都有几百张嘴等着吃饭——而想要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数量的粮食,吴承恩能做的只有写书。
压力越大,越写不出东西,越是写不出东西,背负的压力也就越大。
恶性循环。
但吴承恩却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官衙外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吴承恩知道这是那些百姓们又在听说书了。吴承恩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些在他眼里写得极差的东西居然会受到如此追捧——当然,他也知道这和长兴县娱乐资源的匮乏有关系。但听着那些被在自己眼里一文不值的故事被这样传唱,吴承恩的心里总有点微妙的感觉。
明明是应该高兴地事情,但吴承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到底该写出什么样的东西?
“呼……”
吐出一口气,吴承恩的手已经摸到了桌边的杠铃杆上。
压力实在太大了,或许该出去找那些贼人练……
“嗯?”
吴承恩愣住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居然会去打架杀人……这还是自己吗?
“这……”
放开手中的杠铃杆,吴承恩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曾经只是用来握笔的手,不知何时也已经生满厚实的老茧了。
“这样啊……”
吴承恩叹了口气。
他好像,确实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已经活成了另一种模样的他,又怎么写得出曾经那些东西呢?
大抵是写不出来了。
“哎……”
叹了口气,吴承恩随手将空白的稿纸撕得粉碎。
他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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