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湖旁边两侧都有柳树,垂柳依依,青葱一片,映着湖水都是绿色的,风一吹,不仅柳叶跟柳枝拂动,连湖水都泛起涟漪。
“这里好香。”徐香宁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边散发着一种树木独有的清香,周围的水汽也减少夏日的干燥,迎面而来是凉爽。
“你说我们可不可以用那个船,在湖上游一游?”
有两艘木船停靠在湖边,只是船边没人。
“你会撑船吗?”
常常在摇头。
“我也不会,所以谁给我们撑船?”
园内没有其他人。
“算啦,我们还是先去喂鱼。”常常在立即放弃,拉着她跑到金鱼池边。
底下的金鱼与锦鲤真的是巨多,多到能感觉到它们在拥挤地游来游去,时不时擦过对方的身子,池内金灿灿的,在阳光还泛着金光,煞是好看。
“小主,好多鱼啊。”秋铃更激动,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鱼,手指着池内。
常常在的婢女桂兰就冷静许多,不过眼睛里有光,拿来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池子里。
嗖的一下,那些鱼冒头吃掉,又若无其事地游开。
“哇,它们好快。”秋铃激动地原地蹦两下。
四个人都比较兴奋,不停地掰馒头,然后丢进池子里。
那些鱼胖胖的,一看就是平日不缺吃的,可它们还争先恐后地跳起来吃她们丢下去的馒头跟豆子,跃上水面。
徐香宁笑得合不拢嘴。
“香宁,这边这边,你看它们跳起来了。”常常在直接激动地喊。
“我看到啦,天哪,它们跳得好高,你说是不是有人培训它们?”
“培训?”常常在疑惑。
“训练,就是有人训练它们,别人给它们抛食,它们就跳起来。”
“它们又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怎么能训练,我看它们是饿了。”
徐香宁觉得未必不能训练,动物园很多动物都可以被训练做一些简单的指令,以供观赏,刚才那些鱼跳得很高,像是接受了训练一般,不过她很快抛开这些想法,专心喂鱼。
过了一会,徐香宁忽然听到后头有人说话。
“你们是谁?”
她回过头,见是一个陌生女子,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长相很精致,是美人,头上的首饰不少,打扮得很贵气,但她年纪不大,精致妆容下又透着几分稚嫩。
“你们是谁?见到瑞常在还不行礼?”女子身旁的宫女呵斥道。
徐香宁跟常常在对视一眼,都没有行礼,只是看着对方。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见到我也不行礼?”瑞常在开口,趾高气扬,“我是皇上亲封的瑞常在,你们见到小主应当行礼!不然我要治你们的罪!”
瑞常在?徐香宁有一点印象,好像是此次选秀刚进宫被晋封的秀女,只是她没记住瑞常在的家世背影,有位份应该家世不低,只是同为常在,她们无需向她行礼。
“我们小主是徐常在,这是常常在,我们小主不用向你行礼。”秋铃在后头说一句。
瑞常在见这几个人打扮得朴素,还以为不是小主,没想到还是常在,她款步上前,“徐常在,常常在?你们可有封号,我有封号,我的封号可是皇上亲封的,你们若没有封号,理应向我行礼。”
常常在听不下去,站出来说道:“我们同为常在,又比你入宫早,为何要向你行礼,你有封号,也不代表我们要向你行礼。”
“宫规如此,你们比我入宫久,不也还只是一个常在,我有封号,便是比你们都高一等,你们应向我行礼,你们若不向我行礼的话,信不信我惩罚你们。”
“如何惩罚我们?”徐香宁接话,似笑非笑。
“我……要治你们的罪,你们以下犯上,赶紧向我行礼,不然我……”
见人站着不动,面子下不去的瑞常在扬起一只手想要扇打她,徐香宁没想到对方突然出手,挡住不及,脸还是被打了一下。
“快点向我行礼,不然不是一巴掌说了算,我还要治你们藐视宫规的罪,我要向皇上告发……”
“你要告发谁?”
不知何时,皇上从一棵大树那边绕出来。
徐香宁回头一看才惊觉皇上的出现,屈膝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见到突然出现的皇上,也赶忙行礼,个个对皇上的出现都十分诧异,受到一点惊吓。
“你是谁?”康熙看向要治罪的女子,语气平静,但平静到令人心生畏惧。
“臣妾是瑞常在,臣妾的阿玛是大理寺卿戴通,臣妾刚进宫,皇上赐臣妾一个瑞字封号,封臣妾为瑞常在。”
徐香宁不由为这姑娘的情商捉急,连自家阿玛都说上了,生怕皇上不知道她阿玛是谁,不过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从小顺风顺水地长大,刚进宫就被封为常在,还有封号,是这群新入宫的人当中唯一有封号的,阿玛是大理寺卿,嚣张跋扈,天真浪漫到不知皇宫凶险也是情有可原。
“瑞常在?”康熙喃喃一句,随后目光一凛,沉声道:“瑞常在,你初入宫就仗势欺人,藐视宫规,不敬宫嫔,生性招摇,你阿玛没教好你,竟教得你性子如此骄横放肆,目中无人,本性难移,无可救药,直接赐死吧!来人,拖下去杖毙!”
瑞常在被赐死杖毙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求饶都忘了,一张脸煞白,没有一丁点血色。
“皇上……”徐香宁同样吓得双膝下跪,擡头看着皇上,“皇上,瑞常在她只是年纪小,刚进宫不识宫规,她罪不至此,还请皇上绕了瑞常在一条生命。”
“梁九功!”
梁九功赶紧出来,示意后头的人把人拖下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反应过来的瑞常在连连求饶,“臣妾错了,徐常在,救我,我不是有意的,徐常在……”
“皇上……”徐香宁看了被拖远的瑞常在,“皇上,还请皇上饶瑞常在一命。”
康熙不为所动,冷声道:“谁再为瑞常在求情,一并拖下去!”
常常在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徐香宁无法接受,继续求情:“皇上,是臣妾藐视宫规,瑞常在有封号,臣妾理应向瑞常在行礼,皇上,还请放过瑞常在,饶瑞常在一命!”
“徐香宁!你放肆!”康熙一字一句迸出,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皇上,香宁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请皇上饶了香宁。”常常在替她求情。
“皇上,瑞常在知错了,还请皇上饶瑞常在一命!”
“香宁,别说了。”常常在试图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开口。
康熙最后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开。
常常在也瘫软在地,生怕皇上大怒,把香宁也拖下去,“香宁,是瑞常在倒霉,谁让她这么嚣张,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你何苦冒着生命危险替瑞常在求情,惹怒皇上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香宁已经听不到瑞常在求饶的声音,她怔怔地看着常常在,“可她只有十五岁,凭什么他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常常在赶忙捂住香宁的嘴,震惊道:“香宁,你在说什么,别说气话,皇上这么做是为了你,皇上是天子,他自然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与瑞常在只有一面之缘,你为何要因她惹怒皇上,是她先做错事。”
徐香宁双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在颤抖,想哭却哭不出来。
皇权到底是什么,人权又是什么,一条生命就在她面前流逝,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天子又如何,天子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
她大概永远都融入不了这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封建社会,对她温情脉脉的人化身刽子手,她过得太舒适了,以致于忘了她的枕边人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香宁,你别吓我,我们回去好不好?这溪春园,我们再也不来了。”
“小主……”
“徐常在……”
徐香宁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长春宫的,手上剩下那些馒头跟豆子不知遗落在何处,什么鱼都抛之脑后。
“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见到原本兴高采烈的几个人出去,回来却是失魂落魄,受到惊吓的样子,起身上前迎接,“小主,常常在,这是怎么了?手为什么这么凉?”
徐香宁回到自己房间,热茶喝了还是手脚冰凉,她躺到床上,不想说话,外面窸窸窣窣,张嬷嬷她们在忙来忙去,过一会儿,张嬷嬷进来,“小主,你……你怎么能跟皇上争执呢。”
皇上可是一国之君,她们这些人哪里能跟皇上反着来,简直是不要命了,张嬷嬷从常常在那里听到事情经过都心惊胆战,她觉得自家小主有时候太善良了,一个瑞常在哪里值得小主跟皇上起冲突。
“嬷嬷,让我静一会。”
张嬷嬷想说什么,见自家小主那样子,怕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把床帐放下来。
宫里都听说皇上突然将新进宫的瑞常在杖毙,不知缘由,甚至皇上还牵连到瑞常在的家人,将瑞常在的阿玛降为翰林院编修,从正三品降到正七品,瑞常在可是今年大选中唯有一个封号的小主,结果进宫没多久,人就没了,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没的。
不少嫔妃还是想去查究竟是何缘由,一个刚入宫有位份的小主就这样走了,不知是因为什么惹怒皇上,她们都想知道是为什么,免得她们也犯此条错误,其中就有荣妃。
“没查到什么?”
荣妃看向走进来的贵嬷嬷。
“只查到瑞常在当时去了溪春园,那日去了溪春园的人还有徐常在跟常常在,不知她们有没有碰上。”
“皇上也去了溪春园?”
“皇上也去了,不知她们有没有相互碰上。”
荣妃转了转自己的玛瑙手镯,略有沉思,瑞常在这一死还牵扯到家里人,这是犯了什么大错,是不是说了什么话牵扯到前朝了,可瑞常在一个小姑娘刚进宫,能知道前朝什么事。
“本宫猜此事肯定跟那个徐常在有关,皇上对这个徐常在上心得很。”
“奴婢也猜跟徐常在有关,哪有那么巧,几人都出现在溪春园,听说当日瑞常在就被处死了,可见皇上多生气,什么都查不到,想来皇上也让人封锁消息了。”
“可不是嘛,冲冠一怒为红颜,徐常在还是得宠的,盯着徐常在,看徐常在这段时间侍寝如何,多去敬事房走走。”
贵嬷嬷点点头,说道:“不过徐常在刚流产,绿头牌还没挂上,这几日又只是春答应侍寝,估计徐常在没那么快侍寝。”
“盯着就好,她流产都已经一个月了,身子早好了。”
翌日,贵嬷嬷进来跟荣妃通报,说徐常在又染上风寒了。
“这大热天的还能染上风寒?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知道,听说找了林太医去把平安脉,奴婢让红月去太医院那边走走,估计等会就知道这徐常在是真病还是假病,娘娘,你若会不会是这徐常在身子早好了,但是假装生病不愿去侍寝?”
荣妃眼神一凝,“不愿侍寝,真的假的,徐常在不愿意侍寝?这是发生了什么?连侍寝都不愿意了,那日被吓着了?徐常在可不是轻易被吓着的人。”
荣妃一直以为长春宫的那个春答应是值得留意之人,春答应容貌跟年轻时的宜妃可以媲美,长了一张艳丽绝美的脸庞,性子又不骄不躁,春答应她们那批秀女刚入宫时,皇上可是先让春答应侍寝了,而且是多次,后来春答应顺利怀孕。
而徐常在刚进宫时其貌不扬,还很丰腴肥胖,是后宫小主中最胖的那一个,没成想平日里其貌不扬的人反而最得宠,性子最莽,上次的事让她知道徐常在的性子比不骄不躁的春答应疯狂多了,可她又懂得低头,上次徐常在是主动向宜妃道歉了。
宜妃看起来也不再追究这件事,对徐常在没那么排斥了,可见徐常在的道歉在一向跋扈的宜妃那里是起了作用。
因为上次的事,她反而在宜妃没讨着好。
“奴婢也只是猜测,未必是真的。”
“看这个徐常在什么时候病好,还是愿意一直病着,不行,本宫要看看这个徐常在究竟怎么了,嬷嬷,你给各宫发个请帖,约在后日,刚好快到重阳节了,说是请大家看戏,顺便给各宫姐妹介绍新进宫的姐妹,让她们不准缺席。”
“是,奴婢这就下去让人写请帖。”
贵嬷嬷走后,荣妃手撑着头,还在想瑞常在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生这么大的气,徐常在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难不成是瑞常在冲撞了徐常在,被皇上撞见,皇上为了徐常在而处置了瑞常在。
反正这个徐常在,她得更小心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