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富江19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那四张一模一样的面容，正要张口，却发现喉咙沙哑干涩得厉害，难以开口说话。
我咳嗽了一声，奋力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水。”
四个富江的其中之一连忙将一瓶矿泉水递给我，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闪亮着关切，安静地盯着我看。
将水喝下去后，我才觉得喉咙好受了些，声音也能像之前一样发出来了。
我扫视着这四个富江，发现从我醒来后，他们就达成了某种共识般的默契，一起保持着缄默，齐齐盯视着我，等待着我开口说话。
一个富江已经够我受的了，又来了这么多，我真觉得自己的命数已经因此缩短。
我伸手，猛然将这四个富江给推开，向后倒退了几步，拉开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张口，问。
“川上富江…到底有几个？”
这个问题对我真的非常重要。
我咽了口唾液，内心十分忐忑不安，停顿了一下又问：“像刚刚那样只有一颗人头的川上富江，又有多少个？”
再来一次刚刚那样人头拖地的一幕，我的心脏可能真的没办法再承受住了。
富江们微微蹙眉，认真思考着我的问题，甚至有一个富江居然开始用起手指，一个一个计算着。
但他们的计算并未得出结果。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很多个，但他们都跟我不一样，他们都是冒牌货，只有我才是真的，芽衣，你不要喜欢他们。”
其中一个富江抢先开口，回答得十分坦荡。
“至于像他们那样丑陋的人头有多少个…这个我也计算不出来，有很多很多个。”川上富江扬起下巴，趾高气扬道。
“但是他们都是非常非常丑陋的冒牌货，不仅有人头，还有胳膊、头发之类的，芽衣看了一定会和我一样讨厌他们的。”
川上富江的这句话让我的呼吸一顿，我只感觉心脏都漏了一拍，瞳孔也在一瞬间微缩。
原来…原来川上富江不仅只有人头这一种形式吗！！
我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憋屈。
犹豫了一下，我更改了自己的说辞，嗓音微哑地开口：“这所学校里…川上富江有多少个？”
富江们忽然闭上嘴巴，不回答我了。
他们盯着我看，用黑沉的眸色回复我的问题，告知我，这所学校的富江数量远超于我的想象。
川上富江到底是什么怪物？
难道他就没有一个本体吗？他的数量这么多，我杀了一个也会有另一个出现，这我杀都杀不完啊。
我的表情凝重起来，产生了一种对复仇道路的渺茫感。
“芽衣在想什么？”一个富江拉近我与他的距离。
他突然向我走近，扣住我的手腕，与我的双手交握，眼神幽怨，埋怨道：“芽衣，你是不是在想那些冒牌货？不要想他们，明明我就在你的眼前，你为什么要去想他们呢？”
他的语气饱含指责，仿佛我是背信弃义、出轨了的一方，还当着原配的面正在思考着小三。
但事实上，我无论跟哪个川上富江都没有任何关系，是他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不停地在我耳边喊着“芽衣芽衣”。
我正欲将川上富江推开，但还没等我出手，剩下的富江就冲了上来，摁住那个川上富江的肩膀，将他硬生生扯开。
一个富江擡起头，向我看来，黑色的眼眸中复杂情绪翻涌，脸上带着浅笑，甜甜道。
“芽衣，你还是想要将我杀死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非常开心，也乐意为芽衣奉献出我的心脏哦，因为芽衣跟那些肮脏粗鄙又丑陋的人类完全不一样，被芽衣的手杀死，我会非常幸福的。”
“但是，芽衣，虽然我很讨厌那些冒牌货，也不想承认他们就是我，可所有的富江都是富江，死掉了一个我，还会有一个新的‘我’，芽衣永远也不可能摆脱‘我’哦。”
“所以芽衣——”浅浅的笑意倏然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乌云密布的表情。
川上富江的眼眸如潭水一般死寂平静，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似乎在巡视着我的面目表情，分析着我的情绪。
川上富江开口，问：“让你发生改变的人，到底是谁呢？如果你乖乖说出来、继续待在‘我’身边的话，那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芽衣。”
威胁的意图表现得淋漓尽致。
精致的面容上布满寒霜，黑色眼眸沉得透不进任何关系，平静的语气让人头皮发麻，畏惧恐慌感也迅速顺着尾椎骨往上攀爬到背部。
他还是在意。
在意我脱离了他的掌控，在意我发生了改变。
川上富江对我拥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他擅自将我划分到他的领地内，把我视为他的所有物。
似乎在他眼里，我不具备任何独立人类的可以拥有的自主权，我只是他的玩物，应该乖乖地听从他的话，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真是不公平。
不管是哪个富江，本质上都还是一个人，性格也都是如此的卑劣糟糕，我讨厌他，我讨厌他们。
怒气止不住地往头上翻涌，全身的血气都在此刻爆炸开，我愤怒到极点，将手攥成拳头的样子，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入到皮肤中，手指骨节也甚至开始发白。
但此时的我根本顾及不上疼痛。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维持着冷静，可面上的表情却异常冰冷，虽然仍然带着笑容，但那笑容是不怀好意的、希望对方能快点死掉的、瘆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