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和也如此说道:“倒是最近造出来的法器有点意思。”
她说的是加特林和迫击炮,如今新舟师妹身份未卜,临城的生意甚至还又热闹了几分——大家都不知道这种好货还能买多久,把眼下的生意视作是最后的买卖,甚至在一些地区还滋生了高价二次购买的武器黑市。
临城如今的主事人江之月态度不明,只说由于妖兽们的袭击,当地工坊的凡人有不少人受伤,厂房也在恢复当中,还要重新排查城中的防护法阵,亟待处理的事情一件紧似一件,一时半刻还没办法继续维持生产。
“借口!一定是借口!”
有不少的行商们抱团抱怨:“我都听说了,厂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那个……那个人在临走之前的布置很到位,只是一些凡人受伤而已,受伤还不能换?这其中肯定有隐情!”
“真有隐情,同你我也没什么关系。”又有人说:“只是可惜,好光景还没两年就沾不上了,瞧瞧临城这两年发展得……啧啧,几个月前还叫临河镇呢!”
“不都说了那些东西是和兽王有关吗?谁知道用了以后会不会沾上什么因果,我还打算回去就将手里的货处理掉,难不成你们还敢继续做他们的生意?”
还有人表示了不乐观的态度。
“嗨,以前不也这样,干咱们这行的,哪个不是在刀尖上挣钱。儿孙当中要有哪个小辈能挤进仙门里,那就心满意足啦!”
不管私下里怎样讨论,大部分凡人明面上的意见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临城的生意长不了了。树倒猢狲散,支撑着这座城的那“两棵大树”本就不算丰茂,其中一人又同兽王扯上了瓜葛,也不知道究竟会怎样收场。
最后,行商当中年龄最长的那一位吐了口烟圈,为这段闲谈盖棺定论。
“哎,眼见起高楼,眼见高楼塌,便是如此吧。”
在这件事当中,凡人可以尽情吃瓜,但仙门大派却无法报以同样的态度。
消息很快就长了腿一般传遍各大宗门。
蒋钧行此时行踪不明,大家又一致认为霞山派的调查结果不可信,于是便都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起来,尽其所能地盘查着浑沦派相关的情报。
这个在过去三年之间一直隐藏于市井巷陌当中的门派也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痕迹。
明禅宗,广德禅师念了一声佛号,用丝绒布擦了擦自己的法器加特林。
“师父,您还打算继续用这法器吗?”
他的弟子还很年轻,跟在后面看着镀金的加特林,脸色有些犹豫:“大家都说这些法器同兽王有关系——”
“此前让你整理的文书资料,如今可是已经看完了?”
广德禅师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提问。
“都看完了。我们最近从民间收集来的信息也都大差不差,说是那浑沦派确实在三年前举行过仪式,如今时间算一算,也和临城发生的异动相符合。”
弟子态度恭谨地回答道:“我们应当做何打算?”
“守好九重塔,不要强出头。”
广德禅师超度妖兽的态度十分激进,可此时此刻却显得沉稳,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我们这边也收到了名帖,说是这几家过些日子要碰个头,共同商议此事。做事要谋定而后动,在那之前,先把情况理清楚再说。”
“不是很清楚吗?”
那弟子茫然道:“浑沦派召唤了不知哪里来的魂魄,同兽王的神魂缝在了一起,意图让兽王复活——我们阻止他们不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广德禅师笑了一声:“尚明,我问你,修行一途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四禅八定,别的门派也有类似的说法,只不过他们称之为道心……”
名为尚明的弟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又问,那怎么了?
“若你还是个凡人,家中父母兄弟具在,突然有人招你入浑沦派,还要连上兽王的神魂,你觉得有几成可能会成功?”
广德禅师问。
“当然是一成都没有!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尚明说:“那劳什子掌门,我才不去做。”
“那便是了,凡人的心就像是一碗水,被尘缘亲友填得满满当当,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父母亲朋兄弟子女,再装不进去其他东西。”
虽然许多修士不愿意承认,但一个普遍现象是,修为越是向上,就距离凡尘越远。漫长的寿数是其中一种诱因,但又不是全部——就像是一碗水被缓缓地倒了出来,又重新填进去了“其它东西”。
“尚明,你觉不觉得修行的过程,同我刚才所说的有些相似?”
广德禅师垂下眼睛。
浑沦派所作诡谲,如若真是要按那邪路子修行下去,兴许新舟小友的境况……
他决定再给霞山派秘密递一份帖子。
而尚明眨了眨眼,不明白上师在说什么,可他们明禅宗一贯如此,兴许等自己继续向前修行,有朝一日便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