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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瓶(1 / 2)

玻瓶

轮渡站的蓝色座椅饱受海风和日光的洗礼,已经逐渐褪成了老化偏黄的浅蓝色,总给人一种格外脆弱的既视感,仿佛只要体重超过了既定的临界值,整个座椅就会裂成碎片,把人狠狠摔在地上。

这样的场景倘若降临在自己的身上,绝对糟透了。

里琉兀自站在座位旁,盯着甚尔身下略显摇摇欲坠的凳脚,不由得转而开始思索起了他的椅子裂开的可能性。

如果这糟糕狼狈的幻想是落在了他的身上,那里琉可是再期待不过了。她一定会送上最不怀好意的嘲讽笑声,并且绝对不会向他伸出援手的。

但这把摇摇晃晃的塑料椅依旧顽强地挺立在原处,丝毫不见任何不妙的迹象。

停靠在港口的渡船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再度鸣响汽笛声,朝着本土的方向缓缓驶去,依旧是拖着如同鲸鱼尾巴般的轨迹在海面之上。津美纪和惠在欣赏着一旁小店里的纪念品,也不知有没有挑到心仪的。

不过,在日都岛的假期才刚刚开始,就选购起了纪念品,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违和。

“嗳嗳。”里琉戳了戳甚尔耷拉的脑袋,“感觉好一点了吗?”

来自里琉小姐难得的一句关心,可惜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动机是不耐烦。

她已经陪甚尔陪得烦了。

她也想跳进海水里狠狠畅游几百米,看看当地小店会售卖多么稀奇的东西。

就连从未听说过的熟寿司,这会儿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一番了。总之,除了呆呆地站在这里陪着晕船后遗症尚未缓解的甚尔之外,她其他什么事情都想做。

“啊啊……”

甚尔发出了一声拖沓的念叨。他仰头靠着椅背,看起来倒确实是精神一些了,不过依旧说,自己还没有恢复到全盛状态。

“不需要你百分之百的精力充沛,只要恢复一半就可以动起来了。”

里琉的轻戳毫不犹豫地升级成了重重的推搡。

“快点快点,别赖在这里啦。说真的,你这家伙居然会晕船,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人都有弱点的啦。而且你不觉得船上很臭吗?”

“有吗?我全程都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道。”

“唉……”甚尔失望地晃着脑袋,“你的鼻子是真的钝。”

“明明是自己矫情,别乱怪罪到别人的身上。要我说啊,肯定是你自己身上太臭了,才误以为是船舱里的味道呢。快起来啦!”

拉着甚尔的手腕,里琉使劲把他往脱离座椅的方向拖,试图让他稍微挪动一点。可她付出的气力好像全都被丢到了海底,完全看不到任何效果,倘若这是一场力量的比拼,里琉明显完全败北了。

要不在他身上悄悄施加一点咒力吧?

借着术式的力量将他拉近自己,这可算不上是什么无奈行为。里琉相信,只要他没发现在动什么小手脚的话,自己的计谋肯定能起作用的。

正这么想着,连窃喜的心情都还不曾来得及浮现,甚尔却忽然自觉地站起身来了。拉扯的力量瞬间失去的作用的对象,里琉被惯性拽着差点往后倒去,幸好甚尔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扯,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很明显带着坏心思地、用力地抱紧了她。

甚尔用肩膀蹭着她的脸颊,将外界的空气全部隔绝开来,除了她的气息之外,里琉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了。

“你自己闻闻看嘛。”被他刻意拖长的尾音显然不怀好意,“我哪有难闻的味道。”

收回前言。这家伙未免也太记仇了!

体型差是难以逆转的弱势,况且对方还是那位了不得的天与暴君,即便是被晕船削弱了一半,里琉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

奋力挣扎了好久,桎梏着她的那双手臂居然没有丝毫松动,她只好费劲地仰着头,勉强算是能喘一口新鲜空气了。

“快松开快松开!”她简直要叫出声了,“你这家伙身上全是汗,别蹭到我身上啦!”

“怎么连抱一下都不乐意啊,你这样还像个好妻子吗?”

“不许偷换概念,我只是不想和一个满身臭汗的家伙这么亲近。”

“唉。好吧好吧。”

甚尔无奈地叹着气,总算是愿意松开手了。裹挟着海水气味的热风顺畅地涌入肺中,里琉从没想到原来正常呼吸也会成为如此惬意的享受,不过她可不想因此而感谢甚尔。

以防再被这家伙偷袭,里琉立刻后退了数小步,谨慎地瞥着甚尔。看起来,对他的最后一点难得的信任这会儿也已经消失无踪了。

“既然你都能恶意捉弄别人了,那一定是已经彻底恢复了对吧?”

里琉说着,平淡的语调让询问也变得像是确信的陈述了。她忍不住打量着甚尔的每一丝细微的神情,依旧觉得他的晕船迹象颇有疑点。

“我还是感觉你是装的。”她直白地说,“故意装作晕船的样子。”

“拜托,都说了不是演的嘛。”他闷闷不乐地抢过里琉手中的提包,“我现在也没完全恢复啊。”

“但你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会晕船的人。”

“会不会晕船,这种事情也能看出来吗?您倒是蛮了不起的嘛。”

闷声这么说着的甚尔,话语间的嘲讽意味比平常还要更加过分了。

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又或者是及时地捕捉到了从里琉眯起的眼眸间漏出的不妙情绪,他瞬间收起了所有嘲弄的心思。

“晕船也是没办法的嘛,我和船的相性就是不好。”他刻意放缓的语调像是在哄小孩,“早知道就不坐船过来了。”

“除了轮渡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通到小岛的路径了。”里琉轻哼一声,意味不明,“总不能为了甚尔先生,专门建造一座‘日都岛—和歌山跨海大桥’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其实我也可以直接游过来的。”

“别说这种大话啦。”

里琉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的信任确确实实是付诸东流了,就算她心里清楚甚尔的体能完全能够挺过数十公里的洋流,也绝对不会愿意承认的。

当然了,是否能得到她的肯定,这种无聊的消失甚尔也无所谓,只是耸了耸肩而已,对于她毫不留情的嘲弄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只觉得肚子空空荡荡叫人难受。

不用想,绝对是那艘破旧的船把他的饱腹感给晃悠没了。

“我饿了。去吃晚饭吧?”

“你是说现在吗?”里琉扫了一眼手表,“还没到晚餐时间,甚至都没到四点钟。”

“难道有谁说过三点半不能吃晚饭吗?”

“有啊。养生学专家说过……”

“肚子饿了就该吃饭的嘛!”

甚尔果断地打断了她的无聊论道,曲着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拉着她直往前走,飘忽不定的目光不晓得实在搜寻着什么。

“说起来,惠和津美纪呢?”他眯起眼,费劲地避开直射日光,“跑到哪里去玩了?”

“不就在那里吗?”

里琉指了指他们刚刚走过的小店。两个小萝卜头就站在店门前的货架前,明显极了,都不需要怎么费心也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