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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隐(2 / 2)

五条悟耸了耸肩,很无奈似的,仿佛上一次的话题拖延到今日才说,完全是她的过失。里琉也懒得同他辩解,毕竟那天她的确很没有耐心。

不过,她今天的耐心也并不会比上次多就是了。

“是关于你的那个丈夫的事情啦。”

在她的耐心耗尽之前,五条悟切入正题。

“之前你说你改姓为‘伏黑’的时候,我就很在意了。刚好前段时间我在这附近遇到你了,你跟黑头发的男人和两个小孩,还有一条白狗在一起。那个男的是你的丈夫,对吧?”

“是的。”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五条先生,您嫉妒了吗?”

里琉难得的笑了,嘴角的弧度更像是嘲讽。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啊。”五条悟满不在意地耸着肩,“了解一下你的情感生活而已。”

“认识了很久和认识不多久,对您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没什么区别,因为这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否知晓他的过去。”

五条悟收起所有笑意。他直直注视着里琉,六眼倒映出她眼眸中混沌的深蓝。

“他不是适合成为你丈夫的男人。”

哒——

清脆的声响,餐盘端上了桌。

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角,人均消费最低的烤肉店里,甚尔点的菜上齐了。

这里没有意式餐厅的鲜花与音乐,只有闹哄哄的酒气和肉香味,刺啦刺啦的烤肉声环绕在耳边,待上两分钟,整个人都会被油味包裹住。

“你选的店品味也太差了吧。”

甚尔嫌弃地说着,往嘴里送进烤得焦黄的一大块猪五花,津津有味的模样倒是丝毫不见任何的鄙夷了。

“考虑到你这么多年没有重操旧业,应该手头很紧,所以挑了便宜的店。”

孔时雨的给出的理由居然居然很像那么一回事,但言下之意似乎是,这顿饭要由甚尔来买单了。

甚尔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继续大口吃肉喝酒。

“之前让你查的事情,结果怎么样?千万别是一无所获。”

“你自己看吧。”

一沓文件丢在桌上,边角不小心碰触到了餐盘里的肉,血水渗进纸页,晕出半圆形的深红色印记。甚尔赶忙推开餐碟,夹走烤盘上最后一块牛肉,这才翻开第一页。

首先是关于角隐夫妇的生平。

角隐家的男主人是某大学的教授,德国留学归来后一直在同一所学校任教,研究方向是人体运动学。后附其学术论文三十二篇,甚尔只看了一个标题就看不下去了。

“他们有孩子吗?”他直白地问道。

“有。出生证明在最后一页。”

早知道还不如直接问了。

甚尔翻到这沓纸的最后一页,压在出生证明上面的是一张死亡证明。

角隐夫妇确实有一个孩子,但那个男婴早已在十五年前夭折,名字也并非是“里琉”。

“啊呀——”甚尔扬起了嘴角,眉梢也透出得意,自言自语着,“这不是被我抓住破绽了嘛……然后呢,找到和飞镖上的残秽对应的咒术师了吗?”

“姑且是找到了,但这牵扯到了我手头上跟进的另一个委托。先和你确认一下,使用了飞镖的那个人,你与对方的关系是?”

“没什么关系。”

话语果断,他甚至没有思考半秒钟。

“干嘛?要我杀了人家吗?”

“差不多。总之之前让你欠下的人情,该在这次委托里偿还了。”

“行吧。”

甚尔没有同他讨价还价。

毕竟是欠下的人情,哪怕是不情愿再触碰的工作,也不得不以此作为偿还了。

孔时雨把一整碟鸡肉放进了烤盘里,激起刺耳的油煎声。

“我必须说,这是不太容易的工作。”他说,“但是放心,有五千万的报酬,我们可以二三分。”

“谁二谁三?”

“你二我三。”孔时雨把整个后背都贴在了椅背上,“还是很划算的工作吧?”

甚尔眯起眼,对于这种分账方式并不满意。

“太小气了。我才是出力的那个人吧。”

“为了追踪到那个目标,我花了三年时间,当然应该是我拿到更多的钱。”孔时雨也不想遮遮掩掩的,“说实话,我本来是一分钱也不想给你的——你都欠我人情了。不过,想到是因为你的飞镖才让我找到了目标,而且大概也只有你知道目标的下落,所以才想和你达成人情之上的交易。”

“嘁。”甚尔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说来听听吧,如果我感兴趣的话。”

“目标是五条家的satoru……”

“喂喂。”

甚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我已经没兴趣再和五条家的少爷有所牵扯了,把我欠你的人情挪到其他事情上吧。”

“先听我说完。”孔时雨倒也不恼,似乎早已设想到了他的反应,“如果是那位六眼,报酬就不可能是五千万而已了。”

早在十几年之前,五条悟的性命就被开出了一亿元的“高价”,伴随通货膨胀与他的成长,这个数字已经翻了不知几倍。

廉价的五千万,无法买下悟的性命,但能买到——

“天才的影子、难以找到踪迹的另一位satoru。”

孔时雨又丢来了一个文件夹。

“可以生擒,也可以是尸体。你能找到她,不是吗?因为你带来了她的残秽。”

翻开薄薄的文件夹,里面仅有一张纸而已。带着纸张的臭气,已然陈旧泛黄,印在其上的墨迹也已晕开,几乎看不清写了什么,只知道这是一张入学信息登记表。右上角贴了一张证件照,也已泛黄了,摇摇欲坠的,在甚尔能看清之前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粘性,掉在了他的腿上。

甚尔重新拾起相片,那上面印着的女孩,并不意外的让他觉得熟悉。

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记忆有些模糊。

相片之中那个灰白短发的蓝眸少女,甚尔见过她,在短暂的昨日与遥远的曾经。

许多年前的春天,微寒的下午,他站在通往五条家宅的那条小径的尽头,与五条家的天才四目相对。

仅是出于凑热闹的一次偷窥而已,却被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一刻究竟是感到意外还是不爽,今日的甚尔已经不记得了。

他能想起来的是,在并不强烈的情绪消退之后,他看见了那个孩子。

她站在三尺藤下,眼眸低垂,不知在看着地上的什么。猛烈的风掠过小径,灰白色齐肩的发梢被风吹动,素净的浅葱色和服下透出纤细的人形,她苍白单薄得仿佛一张纸。

她站了很久,但直到风吹来,甚尔才真正注意到了她。

而在那一眼之前,她仿佛只是一个虚晃的影子,并不真实的存在。

她与那个六眼小子年纪相仿,似乎更年幼些,一眼看去,长得和他很像。倘若细看,却又觉得也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当五条悟走向她时,她抿紧了唇,小跑到了他的身旁,自然而然地拉着他的手。那时五条悟好像说了什么,也许是玩笑话,因为说罢他便笑了起来。那个孩子并没有笑,始终是撇下的嘴角。

忽然,她回过头,苍色的眼眸看着甚尔,眼中是空洞的迷茫。

她并非是注意到了甚尔的存在,只是她的余光捕捉到了他的踪迹而已。

大抵是没有把他的模样放在心里,她片刻后便收回了目光,与六眼一起,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未来,那个不笑的孩子,她的深蓝的眼眸将会愈发黯淡,用虚假的演技隐藏心绪,堆砌起的重重谎言染黑了她的长发。

她戴上新娘的纯白角隐,藏起了五条家的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