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凌轩的办公室，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的战场。地上散落着碎裂的水晶杯、烟灰缸的残片、被撕坏的文件、倾倒的椅子，甚至还有一只被打翻的昂贵古董花瓶，里面的泥土洒了一地，娇艳的花朵也歪倒在地，显得格外凄惨。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酒精味，以及一种难以消散的绝望气息。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靠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的位置，凌轩正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他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更加凌乱了，领口几乎完全敞开，露出胸膛。他似乎刚刚经历过一番剧烈的挣扎，头发凌乱地贴在满是汗水和泪痕的脸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抿着，眼神涣散而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焦点。
他怀里紧紧抱着那张苏瑶的照片，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照片的一角已经被他捏得有些变形，但依然被他死死地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世界的全部支撑。
看到张明远和保安们撞开门走了进来，凌轩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激动或者反抗。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嘴角牵起一抹极其苦涩和自嘲的笑容。
“你们……都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显得异常艰难，“是来看我……这个失败者的笑话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张明远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凌轩，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醉酒发疯的总裁，更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凌总，您……”张明远试图开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滚开……”凌轩却猛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眼前的苍蝇，“别假惺惺的……你们这些人……心里……心里肯定都在嘲笑我吧？嘲笑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
他的目光扫过张明远，又扫过那些表情复杂的保安，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戒备，仿佛他们是来瓜分他最后残存的自尊的。
“我没有……”凌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太想她了……我真的……真的很想她……”
说着，他低下头，将脸埋在了膝盖之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啜泣声从他胸腔里爆发出来。那哭声，不再是之前的暴戾和疯狂，而是充满了无助、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悲伤，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阵发酸。
即使是在最愤怒和失控的时候，凌轩似乎也潜意识里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没有在外人面前如此彻底地暴露自己的脆弱。但此刻，在酒精的彻底麻醉和长时间压抑的情感冲击下，他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张明远沉默地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作为公司的高层，他本该考虑如何处理这场危机，如何维护公司的形象。但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迷路孩童般无助的男人，他又实在硬不起心肠去苛责或者指责。
“凌总，”张明远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您喝得太多了，先起来，我们送您回家休息，好吗？”
“回家？”凌轩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所取代，“家？哪里才是我的家？她不在了……哪里……哪里都不像家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因为酒精的作用和长时间的瘫坐而变得异常沉重，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差点摔倒在地。
旁边的保安连忙上前，想要扶他。
“别碰我！”凌轩却像是受惊了一样，猛地向后退缩，眼神惊恐地看着靠近的保安，“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我说了……别碰我！”
他的反应有些过度，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歇斯底里。
“凌总，您别激动，我们不是想碰您，只是想扶您起来。”张明远连忙安抚道，“您这样坐着太危险了，万一……”
“我危险？哈哈……”凌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悲凉，“我现在……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在酒精里……我才能暂时忘记……忘记她离开我的事实……你们懂吗？！你们谁懂？！”
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指着张明远和保安们，手指颤抖：“你们都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滚！都给我滚出去！”
他一边喊着，一边试图再次拿起地上的东西砸人，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
张明远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心里也充满了无奈。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凌轩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任何劝说都可能适得其反。
“好……好……凌总，您别激动，我们不碰您，我们就在这里陪着您，好吗？”张明远示意保安们后退，保持安全距离。
保安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命令，后退到了门口附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张明远则慢慢地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凌总，喝点水吧，也许会舒服一点。”
凌轩警惕地看着那杯水，没有接。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张明远，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我不会……害你……”张明远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喝点水，润润嗓子……”
凌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杯温水。他并没有立刻喝，只是紧紧地握着杯子，仿佛那一点点微薄的温暖，能给他带来一丝慰藉。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有凌轩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张明远站在原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凌轩，心里却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强行把他弄回去？他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配合。而且，强行移动可能会刺激到他，造成更不好的后果。
报警？似乎也没有必要，毕竟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只是自己发酒疯。但明天等他酒醒了，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以他的性格，恐怕会无地自容，甚至可能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就在张明远左右为难之际，凌轩却突然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疲惫，但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狂躁和敌意，多了一丝……认命般的绝望。
张明远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楼下还有那么多员工在等着，这件事迟早要处理。而且，让凌轩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不放心。
“凌总，”张明远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您现在很难受，但是……今晚的事情，恐怕……”
“我知道！”凌轩猛地打断了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痛苦，“我知道我丢人现眼了……我知道我让你们失望了……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所有的不堪。
“您……先起来吧。”张明远试图再次劝说，“在这里坐着，很容易着凉。”
凌轩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照片，眼神变得更加迷离和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张明远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他对着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你们几个，先在外面守着，注意里面的情况。我去其他房间找条毯子过来，别让他着凉了。”
保安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张明远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他并没有立刻去找毯子，而是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忧虑。今晚的事情，显然只是一个开始。凌轩的失态，不仅仅是因为醉酒，更是因为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痛苦和绝望。苏瑶这个人，对凌轩的影响，似乎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得多。
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尽快查清楚苏瑶到底是谁，她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开，只有找到了根源，才能帮助凌轩真正地走出来。否则，下一次，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
想到这里，张明远掐灭了烟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处理好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公司，更是为了那个曾经带领凌天集团走向辉煌，如今却深陷痛苦深渊的男人。
（下续）
走廊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张明远找来了一条厚实的毛毯，再次回到凌轩的办公室门口时，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他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低呜咽声。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的景象和他离开时差不多。凌轩依然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窗户，只是身上多了一条毛毯，将他有些单薄的身体裹住。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依旧紧紧地攥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张明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将毛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他的肩膀。
凌轩似乎没有察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凌总，”张明远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很晚了，我送您回家吧？在这里睡不舒服。”
凌轩没有回应。
张明远叹了口气，知道现在强行带他走，确实不现实。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好吧，”张明远站起身，无奈地说道，“那您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但是……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也不要再喝酒了，好吗？”
凌轩依然没有反应。
张明远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他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凌轩，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位曾经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商界巨子，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小雅，”张明远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你进来一下。”
秘书小雅连忙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到办公室内的情景，她的眼圈又红了。
“张总……”
“你先在这里守着凌总，”张明远吩咐道，“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或者情绪有没有什么变化。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是，张总。”小雅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办公室，搬了张椅子，小心翼翼地坐在离凌轩不远的地方，目光担忧地看着他。
“另外，”张明远又补充道，“你联系一下安保部，加强这层楼和总裁公寓的安保。还有，联系一下凌总的私人医生，明天早上过来看看他。另外……想办法，帮我查一下，凌总最近有没有……特别异常的举动，或者……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
他刻意没有直接说出“苏瑶”这个名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测。
“是，张总，我明白了。”小雅认真地记下了。
“好，你去忙吧。”张明远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没有立刻下楼，而是走到消防通道口，掏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但他没有停下。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块巨石投入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凌轩的失态，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醉酒闹事，更像是一场酝酿已久的火山爆发。苏瑶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幽灵，开始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背后，可能隐藏着比他想象中更深层次的问题。凌轩的痛苦，不仅仅是因为失去，更可能是因为某种误解，或者……某种被隐瞒的真相。
他想起了刚才凌轩那痛苦而绝望的眼神，想起了他反复念叨的那句“为什么……为什么不辞而别”。
或许，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张明远掐灭了烟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作为凌天集团的二把手，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弄清楚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凌轩，也是为了整个集团，为了所有员工的未来。
他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坚定。
与此同时，楼下的庆功晚宴，气氛已经变得异常诡异。
虽然张明远等人极力封锁消息，并且公关部也迅速启动应急预案，对外宣称凌总因为连日操劳，身体不适，需要提前休息，晚宴由副总裁张明远代为主持。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一些眼尖的员工，还是从那些匆匆离去的保安，以及小雅和几位高管凝重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窃窃私语声一直没有停止过，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各种猜测和流言已经在私下里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吗？刚才楼上好像闹得很厉害！”
“可不是嘛！我刚才好像听到……好像是总裁在发酒疯，把办公室都砸了！”
“不会吧？凌总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
“谁知道呢？听说……好像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凌总有女朋友了？”
“好像叫什么……苏瑶？”
“苏瑶？没听说过啊……凌总的老婆不是……”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凌轩对外一直宣称是单身，但圈内很多人都知道，他几年前似乎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后来无疾而终，这也是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之一。
“不是那个……听说是很久以前的了……”
“啧啧啧，看来凌总这次是情伤复发啊……”
“难怪他最近状态那么差，经常一个人发呆，开会的时候也老是走神……”
“这下有好戏看了……凌天集团不会要变天了吧？”
这些低低的议论声，虽然不敢太过响亮，但汇聚在一起，还是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宴会厅的上空。原本热烈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许多员工食不知味，心思早已不在眼前的美食和歌舞表演上。
张明远站在台上，强作镇定地讲着话，感谢着所有员工的付出，展望着一年的宏伟蓝图。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脸上也挂着得体的微笑。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焦虑和不安。他一边要应付着台下那些心不在焉的员工，一边还要时刻关注着楼上凌轩的情况，同时还要思考着如何应对明天媒体可能出现的报道，以及如何最大限度降低这件事对公司形象的损害。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考验着他的应变能力和危机处理能力。
他知道，仅仅依靠公关部的封锁消息是不够的。纸包不住火，尤其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凌轩恢复过来，并且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各位同仁，”张明远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今晚的庆功宴，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感谢大家的理解和配合。”
台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困惑和不解。
“我知道，大家可能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酒想喝，”张明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是，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也有公司的难处。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今天的辛劳，公司不会忘记，未来的奖励，也一定会如期而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请大家有序离场。今晚的事情，麻烦大家暂时保密，不要外传。至于原因……明天会有正式的通告。谢谢大家！”
说完，他不再给员工们提问的机会，直接示意音乐响起，然后带着几位高管，在众人复杂而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走出酒店大门，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让张明远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凌天集团总部大楼的方向，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有些阴森和诡异。
他知道，今晚之后，凌天集团将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了。而他自己，也将踏上一条充满未知和挑战的道路。
“张总，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宏达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先回公司，”张明远果断地说道，“我要亲自去看看凌总。然后，你马上去办几件事：第一，二十四小时监控凌总的动向，确保他的安全。第二，动用一切资源，尽快查清楚苏瑶的下落，越详细越好，包括她当年离开的原因，以及她现在可能在哪里。第三，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是说如果，凌总真的因为这件事受到太大打击，无法正常工作，我们需要……”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宏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为公司的二把手，他必须为公司的长远发展做好准备。
“明白。”李宏达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沉默地上了车。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发出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疲惫而焦虑的脸庞。
车子缓缓驶离酒店，融入了依旧繁华喧嚣的都市夜景之中。但车内的气氛，却与窗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充满了沉重和压抑。
所有人都明白，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悄然降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就是那个曾经站在巅峰，如今却醉卧在冰冷办公室地板上的男人——凌轩，以及那个困扰了他多年，如同心魔般缠绕着他的名字——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