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
记忆的潮水缓缓退去，禁地之内，依旧是那片足以冻结时间的死寂。
青冥子的目光，从冰棺上收回，转身离开，他身后的石门缓缓合拢，将那具冰棺与他隔绝在两个世界。
天道宫宫主苏云，一身素白宫装，静静地等候在外面，神情一如这天道宫的万年玄冰，毫无波澜。
她跟在青冥子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白玉铺就的廊道上。
一个纤细的身影迎面走来，停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精致得如同上好的瓷器，肌肤剔透，毫无瑕疵。
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尚存着一丝的灵动，与周遭的冰冷格格不入。
“弟子苏清漓，拜见师尊。”少女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却同样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行完礼，便抬起头，好奇的目光落在青冥子那头惹眼的白发上。
青冥子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名叫苏清漓的少女。
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
“苏云，这是你的女儿吧。”苏云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青冥子却没有看她，目光依然锁定在苏清漓那张与苏云有几分相似的脸上。
“若我没猜错，这孩子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夫君，是你亲手杀的。”青冥子在苏云的耳边传音。
苏云并非不爱他的夫君，这孩子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而正因相爱，才要亲手斩断，这才叫断情绝欲。这也是青冥子对天道宫有些不屑的原因。
面对青冥子的话语，苏云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说来也巧，我最近也收了个爱徒，我看你这女儿不错，不如我们结个亲家？”青冥子的恶趣味上来了，话锋一转。
“魔尊说笑了。”苏云的声音冷硬如铁，断然拒绝。
“为何？”青冥子故作不解。“我那徒儿天资绝世，连我都自愧不如。这似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苏云心头一震。她太清楚青冥子的实力与高傲，能从他口中得到如此评价的人，这世间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
“莫非，你是怕你女儿受到伤害？”
“这似乎与你天道宫无情无欲的宗旨，不太相符啊。”
“苏云，你这道，修得不到家。”
“我倒是很好奇，当初你既然狠得下心杀你夫君，为何却狠不下心，杀了你的女儿？”
他轻飘飘的话语，却字字诛心。
苏云喉咙一甜，一股腥气直冲上来，险些当场道心受损。她强行咽下那口逆血，面色愈发苍白。
她当初，确实舍不得。
“魔尊多虑了。”苏云稳住心神，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我等修天道，本就该绝情断欲。”
“她今后如何，是她自己的道，与我无关。在这宫中，我只是她修行的引路人。”
“哦？”青冥子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正好。”
“你女儿反正也要走上斩断七情六欲那一步，我这里有个现成的试炼石，正好给你用。”
苏云的眼神锐利如刀。
“魔尊就不怕，当年的事情重蹈覆辙吗？魔尊似乎也不好受。”
“不怕。”青冥子笑得坦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当年旧事的影子。
一旁的苏清漓，从始至终听着两个决定她命运的人谈论自己的婚事，那张瓷娃娃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他们讨论的，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直到两人定下了天道誓言，认了此事，苏清漓才终于开口。
“我能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当然可以。”
青冥子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卷，递了过去。
苏清漓接过画卷，缓缓展开。
下一刻，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诧。
画卷之上，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少女。少女身姿曼妙，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仿佛能看穿人心，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又纯又欲，倾国倾城。
苏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她整个人都傻了。
“魔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戏耍的怒意。“你莫不是在耍我？你的弟子，是个女的？”
“你又没问是男是女。”青冥子摊了摊手，笑得无比开怀。“况且，你我之间的天道誓言，已经定下了哦？”
说完，青冥子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一个是要绝情断欲的天道宫圣女。
一个却是能掌控世间所有欲望的六欲道体。
他已经开始期待，她们相遇时的画面了。这无聊透顶的修真界，总算要有点乐子了。
又或许……
青冥子的笑容淡去了一瞬。自己只是想弥补，当年那个无法挽回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