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便在路边的小镇寻一家干净的酒肆,点几样当地的特色小菜。
姬扶摇第一次吃到如此寻常却美味的食物,吃得眉开眼笑,毫无女帝的架子。
累了,便寻一处清幽的客栈住下。
客栈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光晕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轻轻晃动。窗外的虫鸣声,织成一片宁静的背景。
楚玉婉静静的靠着床边,指尖轻轻拨弄着姬扶摇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而姬扶摇枕着楚玉婉的肩,看着灯火跳跃。
“你以前,没有离开过皇宫吗?”今天看见姬扶摇欢呼雀跃的模样,楚玉婉不禁哑然失笑。
姬扶摇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鼻尖蹭过楚玉婉颈间的衣料,带着微痒的暖意。
那些高耸的宫墙,琉璃瓦在日光下耀眼得刺目,却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与真实。
那些雕梁画栋的宫殿,每一处都精致华美,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每日所见,不过是宫殿楼阁,太监宫女。”
“最远的地方,便是御花园的湖心亭。”
她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虚虚画了一个圈。
“虽然我也是中宫所出,名正言顺的嫡公主。但也只是个公主罢了。”
“小时候,太傅教导太子哥哥经史子集,治国安邦之策。”
“我只能在旁边远远看着,听着那些深奥难懂的道理。”
“偶尔父皇考校太子哥哥功课,会顺带问我几句。”
“答得好了,也不过一句‘尚可’。”
“答得不好,父皇的眉头便会轻轻蹙起,目光很快又会回到太子哥哥身上。”
她的记忆仿佛回到了那些寂静的午后。
从小到大,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秋千上,看宫墙一角的天空,四四方方的,像一块上好的蓝田玉,却永远只有那么大。
要么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玉阶上,看着蚂蚁搬家,看着花开花落,而宫人们总是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打扰。
那种安静,有时会让她觉得窒息,就这样,姬扶摇无声无息地漫过她的日日夜夜。
将来会如何?她也曾偷偷想过。大约,会成为一枚精致的棋子,为了所谓的江山稳固,联姻权臣。
用她的一生荣华,换取片刻的政治平衡。
对此,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抱怨,生于皇家,锦衣玉食,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不愁吃穿,不愁安危,似乎也不该再奢求更多。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听见宫墙外隐约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她会想,墙外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
“后来……”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先帝晚年,沉湎丹药,宠信奸佞,朝堂之上乌烟瘴气。
曾经还算清明的眼眸,渐渐被暴戾与猜忌填满。
忠臣含冤,百姓哀苦,因此有些人便渐渐起了异心。
那段日子,整个皇宫都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
曾经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在权力的旋涡中扭曲变形。
最终在有些人的引导下,同室操戈,血染宫闱,他丢了性命,也丢了那锦绣江山。
“偌大的王朝,顷刻间分崩离析。”
而她,昔日的金枝玉叶,也从云端跌落,那时的狼狈与绝望,如今想来,依旧让她心口发紧。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大约就要在那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中沉沦。
“然后,便遇见了你。”姬扶摇转过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凝视着楚玉婉,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那天把她拉出深渊的楚玉婉的形象,在她的心底不可磨灭。
虽然她和楚玉婉相识不久,但有些人,一见面,便是心动。
有些人,一相遇,便是一眼万年。
楚玉婉的心尖被这目光轻轻烫了一下,她勾起唇角,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灯火轻轻摇曳,两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依偎,也跟着晃动,亲昵无间。
姬扶摇枕着她的肩,汲取着那份安稳的暖意,许久,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好奇。
“话说,你那天来为什么教坊司?”
楚玉婉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啊……”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戏谑。
“不为什么呀。”
“我在路上,听见路边闲谈的公子哥儿们,都说教坊司新来了个瑶姬姑娘,美若天仙。”
“我当时就想,哦?能有多美?还能比本姑娘更美不成?”
“所以,就去瞧瞧了。”姬扶摇微微睁大了眼。
“就这?”
“就这。”
姬扶摇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从她唇边溢出。
她捂住了嘴,肩膀微微颤抖,眼眸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儿,里面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比窗外的星子更亮。
“那真是……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