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醉川”的幻影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的一记手刀劈来,却带着封锁空间、斩断因果的恐怖威势。
那是少年曾无数次模仿、演练过的招式,但由幻影使出,却如同天堑。
少年狼狈地躲闪,格挡。
每一次碰撞,都让他体内的执念震荡得更加剧烈,让他与幻影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他仿佛在与另一个自己战斗,一个更强、更完美、更接近“原型”的自己。
“你为何而战?”幻影一边攻击,一边发出冰冷的声音,“你是为他而战,还是为自己而战?”
“你只是一个影子,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放弃吧,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一句句话,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少年的心上。
他节节败退,身上被凌厉的劲风割开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漓。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
是啊,我究竟是谁?
如果我只是陆醉川的一部分,那我自己的挣扎、我自己的喜怒哀乐,又算什么?
难道,我注定只能成为一个替身?
就在他心神失守,即将被幻影一掌印在胸口的瞬间,他腰间的酒葫芦被劲风扫中,滚落在地。
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钻入他的鼻息。
这股熟悉的酒香,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
不是陆醉川的记忆,而是他自己的。
是他第一次偷喝老爹的烈酒被揍得屁股开花,是他与伙伴们在溪边比赛憋气后大口灌酒的畅快,是他独自一人在山顶对着月亮饮酒的落寞……
这些,都与陆醉川无关。
这些,都是属于“我”的!
一抹明悟的光芒,在他眼底骤然亮起。
“我不是你,也不是你的替身。”少年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幻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我自己!”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躲闪,任由那致命的一掌印向胸口。
与此同时,他抓起地上的酒葫芦,仰头将最后一口烈酒灌入口中,胸膛一鼓,猛地向前喷出!
“噗——!”
一口烈酒,在离口的刹那,竟被他胸中那股不屈的意志点燃,化作一片金红色的熊熊烈焰!
这火焰没有灼热的温度,却带着一股斩断虚妄、焚尽业障的决绝之意,迎头撞上了“陆醉川”的幻影。
“滋啦——”
金红火焰与金色幻影碰撞,发出的不是爆炸,而是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声响。
那无坚不摧的幻影,在属于少年自己的火焰中,开始扭曲、融化,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彻底化为虚无。
“铛!”
少年手中的铜符发出一声清越至极的鸣响,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七股执念不再是狂暴的毒蛇,而是化作了七道温顺的溪流,静静地流淌,等待着他这位真正主人的调遣。
他彻底斩断了执念的枷锁,成为了它们的主人!
少年一步踏出,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一变。
如果说之前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那么此刻,他便是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本虚幻的、由黑白二气构成的书册缓缓浮现。
随着他意念的凝聚,这本虚幻的书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最终化作一卷沉重如山、闪烁着铁血光泽的古朴铁卷。
生死簿!
旧神残念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不!不可能!你只是一个残片,怎么可能凝聚出他的本命神器!”
少年没有理会它的咆哮,只是高高举起手中的铁卷,目光如电,声震四野。
“我名陆醉川,非你傀儡!”
他吼出的,是陆醉川的名字,宣告的,却是自己的独立!
他继承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责任,却不会成为那个名字的阴影!
话音未落,他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卷厚重如铁的生死簿,朝着旧神残念的本体,狠狠挥卷砸下!
“不——!”
铁卷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仿佛抽干了周围所有的光与声。
旧神残念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扯入其中,最后化作一个微小的黑点,被彻底封印进了少年掌心的那枚铜符之中。
“轰隆隆!”
随着旧神残念被封印,作为其力量核心的祭坛瞬间失去了支撑。
巨大的裂缝以祭坛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整个渊底开始剧烈震动,头顶的岩石如雨点般坠落,脚下的大地正在一寸寸崩塌、陷落。
这里,即将化为一片混沌。
少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微微发烫的铜符,转身便要向着来时的裂缝跃去。
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枚刚刚封印了旧神的铜符表面,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一行淡淡的金色小字,如同有人刚刚用指尖写就。
字迹苍劲有力,一如当年那道独对神魔的身影。
上面写着:
“去吧,重建城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