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陆砚,眼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痛色:\"而你......是最后一个。\"
营火\"噼啪\"爆了个火星。
陆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
他想起小时候总梦到的渊底——黑沉沉的水,锈迹斑斑的锁链,还有个穿青衫的男人背对着他喝酒,酒葫芦上刻着\"醉川\"二字。
想起上个月在城隍庙,那尊破了半张脸的城隍像突然睁眼,说\"该醒了,小醉\"。
想起每次他喝醉酒,掌心就会冒出金红的酒火,而别人都说那火像极了老辈人说的\"醉城隍\"神火。
\"让我看看。\"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伸手按在铜符上时,金印在眉心灼得发烫,额角的银印也跟着发烫,两种热流在颅内交汇,像两条蛇缠成了团。
眼前突然闪过碎片似的画面:暴雨倾盆的渊底,七个少年并肩而立,每个都带着和他相似的眉眼;青衫男人挥剑斩断锁链,血溅在第七个少年额角;最后一个画面里,男人转身对他笑,酒气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小七,替我守住这人间。\"
\"其余六人皆已陨落。\"陆砚松开手时,铜符上的金纹已经褪尽。
他抬头看向众人,月光落在他额角的银印上,那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和眉心金印一样的形状——是缩小的城隍印。\"我要去渊底。\"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是为了封印,而是为了重启城隍府。\"
沈墨寒的手在发抖。
她想抓住他的手腕,却在碰到的瞬间又松开,像是怕碰碎什么。\"渊底有九幽冥河,有锁魂链,有......\"
\"有陆醉川留下的酒。\"陆砚摸出酒葫芦,拔掉塞子。
最后一口烈酒入喉时,他尝到了记忆里的味道——是老酒馆陈掌柜私藏的女儿红,是小时候总偷喝的坛底酒,是那个青衫男人总说\"醉了才看得清因果\"的酒。\"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替我牺牲。\"他把空酒葫芦往腰上一挂,转身走向营地外的山路。
玄风长老突然喊住他:\"且慢!第七步......\"
\"我知道。\"陆砚没回头,\"四象锁魂阵反向运行,撕裂人间幽冥。
所以更要赶在他们之前。\"
小九摸索着追上来。
她把盲杖塞进他手里,又往他口袋里塞了把桂花糖——和早上的姜糖一个纸包。
陆砚低头时,看见她盲眼上的纱巾被泪水洇湿了一小块,在月光下泛着淡蓝。
他蹲下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等我回来,带你去吃陈记的糖粥。\"
当他踏出营地的那一刻,天空突然发出瓷器碎裂的声响。
陆砚猛地抬头。
浓云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中间一道黑黢黢的裂缝。
有什么东西从裂缝里探出来——是一只眼睛,比磨盘还大,眼白是浑浊的灰,瞳孔是旋转的暗紫,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
\"旧神......\"玄风长老的声音在发抖。
陆砚攥紧了盲杖。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铜符在发烫,额角的银印在发烫,连酒葫芦上的\"醉川\"二字都在发烫。
那只眼睛突然眨了眨,裂缝\"咔\"地合上,像从未出现过。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
陆砚摸了摸口袋里的桂花糖,又摸了摸腰间的空酒葫芦,最后抬头看向渊底方向——那里的云层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只眼睛的影子。
\"我来了。\"他轻声说,声音被山风卷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