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翻涌的黑雾突然凝出一张青面獠牙的巨脸,蚩曜的残魂撞在命运长卷的裂痕上,发出类似于锈铁摩擦的嘶吼:\"陆醉川!
你敢断我轮回——\"
陆醉川单膝跪在青石板上,指节深深掐进石缝里。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发疼。
沈墨寒的血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温热的,带着点铁锈味;小九的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角,凉得像块浸了水的玉。
\"最后一坛了。\"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泥封酒坛,褪色的红绸在风里晃,\"忘忧酿\"三个字被酒渍晕开,倒像是\"勿留\"。
初代城隍留给他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这坛酒是给走投无路的城隍准备的——用命换命,用魂锁魂。\"
蚩曜的嘶吼又近了些,黑雾里伸出无数骨节分明的手,抓向昏迷的小九。
陆醉川反手抽出腰间的判官笔,金芒闪过,那些手在离小九三寸处碎成齑粉。
可他能感觉到,笔杆在发烫,像要烧穿他的掌心——这是力量透支的征兆。
\"这一生......\"他喉结动了动,酒坛泥封被指腹碾成碎末,\"我不过是个跑堂的,却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灶火的噼啪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他想起醉仙楼的后厨,老掌柜骂他偷吃酱牛肉时的红脸,想起第一次端着酒坛踉跄,酒液泼在青石板上,然后眼前突然浮现出阴阳两界的轮廓——那是他第一次化身城隍,被酒气激醒传承时的慌乱。
沈墨寒的声音混着墨香飘来:\"这道符文是勾陈星纹,对应北方镇煞。\"她当时正俯身在案前,发梢扫过他手背,像片蝴蝶的翅膀。
那时他总嫌她太正经,现在才明白,原来她的每句\"陆醉川你又偷懒\"里,都藏着半分没说出口的担心。
还有小九。
盲女的手突然覆上他眼睛的画面闪出来——那是三年前他被邪修偷袭,失血过多看不见光,小九摸索着给他喂药,手指沾了药汁,凉丝丝的:\"阿川,我替你看。\"
这些画面像酒坛里翻涌的琥珀色液体,漫过他的眼眶。
陆醉川抹了把脸,掌心沾了湿,分不清是泪还是酒气。
\"你打算以自身为祭?\"
白无咎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水。
陆醉川抬头,看见初代执刑官正站在阵眼边缘,玄铁剑插在地上,剑身映着他发白的脸。
\"唯有如此。\"陆醉川把酒坛搁在脚边,\"蚩曜的命魂缠在轮回道上,普通封印只能困他百年。\"他顿了顿,低头摸了摸小九冰凉的手背,\"百年后,小九才十六岁......\"
\"胡闹!\"玄风长老的拂尘\"啪\"地抽在地上,他白发被气得失了章法,\"你才二十岁!
天官境都没到,拿什么祭?\"
陆醉川笑了。
他想起三天前在城隍庙,老掌柜给他温了碗桂花酿,说:\"小川啊,别总把自己当神。\"可现在他突然明白,当城隍的命和凡人的命绑在一起时,神和人其实是同一件事。
\"我是城隍,不是陆醉川。\"他伸手接住一滴从虚空落下来的黑血,\"而城隍,本就该为人间而死。\"
话音未落,身侧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
陆醉川猛地转头——沈墨寒半跪在地上,右手还保持着抓他衣角的姿势,左手边是半块碎瓷,那是她刚才强行撑起身体时撞翻的药碗。
她的嘴角沾着血,眼尾发红,像团烧得太旺的火:\"别走!\"
她的手指深深掐进他手腕,力气大得反常:\"我昨晚翻了《阴阳枢要》,里面说......说可以用千年玄龟甲做媒介!
我去求,我去求玄龟岛的人——\"
\"墨寒。\"陆醉川捧住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