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核心的山路被夜雨泡得泥泞,陆醉川走在最前,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能听见身后赵霸天粗重的喘息——那声在林子里喊出的\"醉川\"还在耳边震着,此刻这声喘息倒像根线,把散了半宿的魂又系回一处。
\"到了。\"沈墨寒的指尖突然搭上他胳膊。
月光漫过山梁,归墟核心的轮廓在雾里浮出来:一座坍塌的石坛,中央立着半人高的青铜轮盘。
轮盘表面的云雷纹泛着青灰,可陆醉川盯着盯着,突然觉得那些纹路在动——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又像......他摸了摸怀里的碎片,碎片隔着布料扎得胸口生疼。
\"轮盘!\"分裂派首领突然踉跄两步,玄色道袍下摆沾了泥。
他原本束得整齐的发簪歪在耳后,露出额角未干的血痕——这是方才在林子里被阴兵抓的,当时他咬着牙没吭一声,此刻倒像被抽了筋骨,\"是我......是我上个月带人来探过,那红袍老道说能帮我们......\"
\"现在说这些没用。\"陆醉川打断他,目光扫过轮盘。
轮盘边缘有道半指宽的裂缝,正渗出幽蓝光芒,像活物似的舔着石坛。
他解下酒葫芦灌了口,酒液冰得喉咙发紧,\"沈姑娘,能看出什么?\"
沈墨寒已经取出阴阳镜。
青铜镜面映着轮盘,她的倒影被裂成碎片,眼尾的朱砂痣跟着晃:\"污染从内部侵蚀,\"她指尖抚过镜面,镜中突然腾起黑雾,\"你看这纹路——原本是镇阴的北斗九辰,现在全扭成了勾魂的冥蝶。
再拖半个时辰,归墟的地脉就要崩,到时候阴阳两界都得漏个窟窿。\"
分裂派首领突然\"扑通\"跪下,泥点子溅上陆醉川裤脚:\"我学过修复法器的术法!
当年在崂山......\"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求你让我补这个窟窿,求你......\"
陆醉川弯腰把人拉起来。
他能摸到对方手腕上凸起的骨节,像攥着截枯木:\"过去的事,轮盘记得,我不记得。\"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符纸边缘用朱砂画着莲花,\"这张清心符,镇得住你心里的魔。\"
\"醉川!\"山脚下突然传来闷响。
赵霸天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声撞上来,\"奶奶的,这群龟孙比阴兵还难缠!\"
陆醉川转头时,正看见赵霸天的影子在月光里晃动。
他的铁掌套上沾着黑血,左肋的衣襟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为救小九挡的刀。
此刻旧疤附近多了道新伤,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滴,可他手里的柳叶镖还在飞,\"都给老子滚!\"
\"是城隍印的纹路。\"沈墨寒突然低呼。
她不知何时绕到轮盘另一侧,阴阳镜正对着赵霸天的方向,\"那些爪牙的武器上......有阴司的刻痕。\"
陆醉川瞳孔骤缩。
他想起上个月在城隍庙废墟里,红袍老道曾说\"要让阴司换个当家人\",想起周天佑死时攥着半块城隍令牌,更想起小九摸到那令牌时浑身发抖的模样——她虽盲,却能\"看\"见阴司的气。
\"赵爷撑不住太久。\"分裂派首领突然开口,他的手指按在轮盘裂缝上,皮肤被幽蓝光芒灼得发红,\"我需要三柱香时间,用本命精血引动轮盘的镇灵。\"他扯下道袍下摆,咬破指尖在轮盘上画符,血珠落进裂缝时发出\"滋啦\"声,\"你去帮他,沈姑娘......\"
\"我来护法。\"沈墨寒已经解下腰间的八卦镜,镜面折射的光在轮盘上跳,\"你放心补,我盯着阴煞反扑。\"
陆醉川的酒葫芦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赵霸天的方向,听着越来越密的打斗声,又回头看轮盘——小九的碎片还在他怀里,碎片上的裂缝不知何时又爬长了寸许,像条要钻进肉里的虫。
\"守住轮盘。\"他对沈墨寒和分裂派首领说,话音未落人已冲下山。
风卷着他的衣摆,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擂的是三年前在醉仙楼当跑堂时,被地痞砸了酒坛的委屈;是小九第一次攥住他衣角时,掌心的温度;是沈墨寒把阴阳镜递给他时,说\"这是能照见人心的镜子\"的眼神。
山脚下的打斗比他想象中惨烈。
赵霸天背靠着棵老槐树,周围倒着七八个黑衣汉子,可还有五个举着带棱的短刀围过来。
陆醉川看清那些刀身时,后槽牙咬得发酸——刀脊上刻着\"酆都\"二字,是阴司刑具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