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醉川抬头,看见深渊上方的裂隙正在疯狂扩张,原本一人宽的裂缝眨眼间变成两丈,碎石像暴雨般砸下来。黑晶石破碎后,祭坛的白骨开始簌簌解体,那些被钉在四壁的尸体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快走!\"是小九的声音。盲女的判官笔在上方画出金色光网,正拼命兜住下落的碎石,\"裂隙在吞地脉!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醉川拽起最后一个活着的黑袍人,踩着白骨堆往上攀。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深渊在震颤,像头被激怒的野兽正试图闭合嘴巴。当他的手终于触到沈墨寒递来的桃木剑时,地面突然发出一声哀鸣般的断裂声——
整座山坳开始下沉。
\"抓住我!\"沈墨寒的指尖渗出鲜血,在半空画出血符,\"地脉要崩了!\"
陆醉川刚把黑袍人甩给林大侠,就听见身后传来刺啦一声。
他回头,看见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塌陷成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边缘泛着幽蓝的光,像只正在睁开的眼睛。
\"那是......\"他的声音发涩。
\"裂隙在扩大。\"沈墨寒的额头全是冷汗,\"幽瞳碎了,但阵基还在。他们用整个清水村的怨气养了十年,哪能说断就断......\"
话音未落,一声尖啸从黑洞里炸响。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像千万把钢刀在刮擦脑仁。陆醉川感觉耳膜剧痛,鲜血顺着耳道流下来。他看见小九的盲杖突然断成两截,玄风长老的道袍无风自动,衣角竟开始化作飞灰。
\"退!\"他扯着众人往村外跑,\"去高地!\"
可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裂隙的扩张。方才还坚实的地面,此刻像块被揉皱的纸,裂缝呈放射状往四周蔓延。陆醉川回头,看见方才王阿婆晒梅干的石桌正缓缓倾斜,半筐焦黑的梅干骨碌碌滚进裂缝,转眼间便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陆大哥!\"小九突然停住脚步。盲女的白裙被烈风掀起,她却朝着某个方向伸出手,\"有活物!在裂缝里!\"
陆醉川顺着她的手望去。
裂缝深处,有团淡青色的影子正在挣扎。那影子很小,蜷缩成一团,像个被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他突然想起前村口青石板上的金斑,想起奔跑时听见的婴儿啼哭——原来不是幻觉!
\"是生魂!\"沈墨寒的桃木剑突然指向那里,\"清水村被屠时,有个婴儿刚出世就死了,怨气太盛,竟凝成了生魂!\"
陆醉川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他知道此刻最危险的就是靠近裂缝,但那团影子让他想起自己七岁时,被老城隍捡到前,在雪地里冻得快死的模样。他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引魂符,朝着那影子喊:\"过来!我带你去轮回!\"
淡青色的影子颤了颤,缓缓飘向他。
可就在这时,裂缝里突然伸出只漆黑的手。那手没有皮肤,只有森白的骨节,指甲长如利刃,直接穿透了影子。婴儿般的哭嚎瞬间变成尖啸,生魂被那只手拽着往裂缝深处拖去,淡青色的光屑簌簌掉落。
\"放手!\"陆醉川挥出城隍印。金光击中骨手的瞬间,那手竟发出金属碰撞般的脆响,反震得他虎口发麻。
\"醉川!\"沈墨寒的声音带着哭腔,\"裂隙要吞人了!快回来!\"
陆醉川回头。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此刻已被裂缝吞没了半条腿。小九的盲杖尖正在开裂,玄风长老的道袍几乎褪成了布条,林大侠的刀上布满蛛网似的裂纹——这是天地法则被扭曲的征兆。再晚一步,他们都得被拽进那不知通往何处的异界。
他咬了咬牙,松开引魂符。
生魂被骨手拖入裂缝的最后一刻,突然转向他,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陆醉川愣了愣,那声音像片羽毛扫过心尖——
\"阿爹。\"
他踉跄着后退,被沈墨寒一把拽住。
众人连滚带爬冲上最后一道土坡时,身后传来山崩般的轰鸣。陆醉川回头,只见整个山坳已被裂缝吞没,原本的村庄所在处,只剩个直径百丈的黑洞,洞口泛着幽蓝的光,像只永远吃不饱的眼睛。
\"这不可能......\"玄风长老瘫坐在地,\"就算是阎罗境的高手,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撕开这么大的裂隙......\"
\"周天佑背后的,根本不是什么军阀。\"沈墨寒抱着发抖的小九,声音像浸在冰里,\"是那个所谓的'大祭司',是域外的邪修。他们要的不是北洋,是整个人间。\"
陆醉川摸出酒葫芦,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空了。他望着黑洞里翻涌的黑雾,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白。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可那声音里,分明混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低沉的笑声。
黑洞边缘的幽蓝光芒突然大盛。
他听见大地在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