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驶回光字片,远远地,周秉义就瞧见自家新扩的院门前不对劲。
平日里冷清的巷口,此刻竟并排停着三辆车身厚重、棱角分明、通体刷着军绿哑光漆的越野车。
那车型前所未见,底盘极高,宽大的轮胎裹着防滑链,透着一股子粗犷的蛮力(北机厂仿后世路虎的“卫士”原型车)。
车旁,两名荷枪实弹、穿着崭新“71式”冬季作训棉服的战士,像钉子般立在寒风中,刺刀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周秉义心头一凛,缓缓将吉普车停在稍远的街角。
熄火,下车,刚踏出院门方向一步,一名战士已无声地跨前一步,右手下意识地虚按在腰间手枪套上,目光锐利如鹰:“同志,请出示证件。”
“我住在这里”周秉义边说话,边掏出军官证递过去。
战士仔细核验,对照照片,又抬眼审视他本人,确认无误后,才退后半步,利落地敬了个军礼:“周团长,请进。”
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屋客厅的门紧闭着,门外同样肃立着一名卫兵。
隐约的谈话声从门缝里透出来,似乎不止一人。周秉义正欲走向客厅,东厢房的门帘掀开一条缝,妻子郝冬梅探出头,怀里抱着刚睡醒、正揉着眼睛的儿子承东。
她没说话,只朝周秉义使了个眼色,又朝客厅方向努了努嘴,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周秉义会意,先转身进了东厢房。郝冬梅轻手轻脚掩上门,压低声音:“首都来的,军装好几个将星呢,还有穿中山装的,看着像是外交口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在客厅和秉昆谈事。娟儿在里面端茶倒水。”
“嗯,知道了。可能是驻军的事。”周秉义言简意赅,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目光落在儿子懵懂的小脸上,心头那份沉甸甸的预感落了地。
“我去看看”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军装的衣领,转身大步走向客厅。
推门进去,一股暖流混合着烟草和茶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烟雾缭绕,七八个人围坐在周家那张擦得锃亮的旧八仙桌旁。
居中主位上,周秉昆穿着半旧蓝布棉袄,坐姿却如青松般挺拔,正凝神倾听。
桌对面,一位肩扛两颗金星、面容刚毅的陆军中将(总参作战部副部长杨震)正用粗壮的手指敲着摊开的地图:
“……北海道的札幌、稚内,四岛上的三个点,前期先遣队五百人,务必在开春化冻前进驻!
营房、仓库、简易码头,图纸我带来了,就地征用脚盆鸡现有设施改造,工期紧,必须按战时标准!”
他身旁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外交部条法司司长陈明远)接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驻军地位协议文本昨夜已由双方紧急确认签署。核心是治外法权和有限度的行动自由。
但杨部长,具体执行细则,尤其是与当地行政、警察机构的协调红线,必须厘清!绝不能授人以柄。”
周秉昆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恰好看到周秉义进来,便抬手示意他近前:“正好,秉义来了。”
他转向众人,语气沉稳地介绍:“这是我大哥周秉义,建设兵团二师师部宣传部部长兼教导团团长。
我向军委和部里推荐,由他担任驻军首任全权代表,负责具体落地执行。”
七八道审视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秉义身上。有探究,有考量,也有一丝因他“兵团”背景而产生的疑虑。
那位杨震中将浓眉一挑,目光如电:“周团长?驻军代表可不光是管兵营后勤。外交摩擦、民事纠纷、情报刺探,甚至可能遭遇极端分子的挑衅!你一个搞生产建设的团长,扛得住?”
压力如山般压下。周秉义脚跟并拢,腰背挺得笔直,迎着中将锐利的目光,声音清晰有力:“报告首长!建设兵团亦兵亦农,戍边屯垦,组织纪律与正规军无异。我在兵团四年,处理过大规模械斗、越境事件,参与过边境排雷和抗洪抢险。外交条例正在加紧学习,但临机决断、协调各方、稳定局面的能力,我有信心!保证完成任务!”
他吐字清晰,不卑不亢,既有军人的硬朗,又透着一股在复杂环境中磨砺出的沉稳。陈明远司长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