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霖轻笑，指尖抚过一缕发丝：“好久不见，千叶前辈。”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吟诵圣诗，“一万个世界轮回，你们居然真能找到他。”
数据流在两人之间剧烈震荡。千叶的投影闪烁一瞬，突然展开攻击程序：“是天道派你来的？”
白霖不躲不闪，任由数据刃穿透胸口——没有伤口，只有金色光尘从创口溢出，又缓缓聚拢。
“何必这么凶？”他叹息，“我只是个奉命传话的令使。”
千叶的眉头因愤怒而皱起，“可你当初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站在你们这边？”白霖忽然凑近，蓝色瞳孔倒映着千叶破碎又恼怒的美丽脸庞，“可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令使，”他伸手虚抚千叶的脸颊，“天命难违。”
精神海外，炮火声隐约传来。白霖望向虚空某处，那里正显示着郗尚蜷缩在废墟中的画面。
“天道只要我确保一件事，”他指尖轻划，孙南宥被困在郗尚体内的影像浮现，“在这样的局势下，你们若还能离开这个世界……”
白芒微颤，白霖悄无声息地靠近千叶，如鬼魅般在他耳畔低语：
“我就可以帮你，和‘老朋友’重逢……”
千叶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白霖后退半步，身影开始消散：“信不信随你。”他最后看了眼战火中的郗尚，“反正，仅依靠你的力量，他也很难走出边境世界吧——”
“……你给我滚！”千叶再也忍耐不住，可当他转身，白霖的身影已彻底消失。
只留下他独自伫立在数据流中。千叶望着白霖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而决绝。
精神海外的炮火声愈发激烈，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在千叶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与担忧，开始调动周围的数据流，试图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虚空之中，周围的数据流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疯狂翻涌，却又在某种无形的规则下被强行拼凑在一起，形成一种扭曲的平衡。
千叶的指尖划过数据流，调出他们所未知的、发生在另一个城市的故事——
原来是那次过后，永夜堡的小少爷内心变得极度不平衡：凭什么靳遒伤了他却死的痛快，而他自己明明受了伤还要遭受亲生父亲的非人对待！
于是他找到假靳遒的尸体——即便那已经被灼烧地不成样子。车骁这时候却突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怀疑的话。
他找来了基因检测。可曙光城的工作实在做得很好，基因库里所有有关靳遒的记录都被换成了这个假靳遒的。但经此一事，却让车濯有了主意。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残缺的。
千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没有完整的剧情，没有合理的因果，甚至连战争爆发的理由，都仅仅只是因为一份作假的基因检测报告。
战争本没有那么快到来，只是因为中间剧情的缺失。而世界中的人们又完全被剧情所掌控，即便没有任何合理的导火索，他们心中强烈的战斗欲望也会促使这场战争爆发。
也正是因为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所以“世界”才会操控着他们，用自己的方法，来达成必然的结果。
或许，只有让所有人都死在战场上，这个故事才会彻底结束。
可眼下，孙南宥的情况更令人糟心——因为，车骁已经找到他了，一道强大的能量波动正朝他袭来……
无法在世界里现身、无法真正帮助朋友，此刻的千叶，感到无比地绝望……
炮弹在头顶炸开的瞬间，沈煜被人猛地拽进掩体。后脑重重磕在混凝土墙上，他眼前一黑，还未看清来人，脖颈便被冰冷的枪管抵住。
“谁放你出来的？”
丁芫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她半边脸沾着血，制服左袖被烧焦，露出机械义肢的金属骨架。
盯着对方的义肢，沈煜在想：怎么这里几乎每个人都没有健全的四肢？
沈煜慢慢举起双手，咽下喉间血腥气：“我自己逃的。”
“撒谎！”枪管狠狠压进他喉结，“那道门根本没有办法从里面打开！”
两人对视的刹那，沈煜突然发现——这个向来冷静的女军官，眼底竟翻涌着某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可他并不知道刚才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丁芫突然松开他，一拳砸在墙上：“你知不知道城主大人已经死了？！”金属指节擦出火星，“就为了保住你这个——”
“与我无关。”沈煜冷声打断。
空气骤然凝固。
丁芫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有一种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你说什么？”
“我说——”沈煜抹掉嘴角的血，“他的死，与我无关。”
丁芫的机械臂发出危险的嗡鸣。
“你的右眼里，藏着‘钥匙’，”她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城主用命保住的秘密，你现在说不关你事？”
沈煜怔住。
什么“钥匙”？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右眼——那是靳遒的机械义眼，冰凉光滑，毫无异常。
“小少爷他根本不是城主的亲生儿子，你才是，”丁芫愤怒的眼睛死死钉住他，语气却是那样平静，“如今城主已经牺牲了，现在，你是曙光城的唯一希望——”
“去西边的基地，”丁芫塞给他一把磁轨枪，“那里有可以助你逃生的星舰，为城主报仇的事等你安全了再……”
“不去。”
沈煜直接把枪扔回去。金属砸在地上的声响，像给这场对话画上休止符。
丁芫的表情仿佛被冻住：“那可是你亲生父亲！”
沈煜已经看透了丁芫此番话语的本质。过去的大半辈子里，他也曾是为了复仇而活，而如今，他早已不想再被这样的理由束缚。更何况，这里的一切本就与他毫无瓜葛。
“生而未养，断指可还，”沈煜转身走向通道尽头，“若非要一个人给他报仇，你应该去找那位小少爷才是。”
“站住！”丁芫的怒吼混着子弹上膛声，“你要逃到哪去？！”
沈煜头也不回地抬手——
“永别了——”
丁芫举枪的手在抖，却终究没有扣下扳机。
沈煜在废墟间狂奔。
炮火仿佛要将永暗的天空都染成血色，爆炸的气浪掀飞碎石，在他脸颊划出细小的血痕。他顾不上擦拭，魔纹在四肢流淌，为他劈开一条焦灼的路。
忽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硝烟弥漫的街道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奔来。
那是孙南宥。
真正的孙南宥。
不再是郗尚的躯壳，不再是受困的灵魂——他的发梢飞扬在热风中，眼底映着战火，却干净得像是从未被污染过。
“沈煜！”
孙南宥的呼喊穿透爆炸的轰鸣。
而他头发中藏着的一片带着圣光的蓝羽也随之飘落，然后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