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依旧昏暗无光。郗尚的手腕已经被铁链磨出血痕，暗红的液体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落，在床单上晕开刺目的花。他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机械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孙南宥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本能正在苏醒——郗尚的瞳孔开始不正常地扩散，呼吸变得急促，像是某种困兽濒死前的反扑。
“唔……唔……”郗尚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可在这个房间里，四面墙内都铺满了隔音板。即便他没有被捂住嘴巴，发出的声音依旧传不到外面。
更何况，就算被人听见了，在这样极度混乱的世界观下，也没人会把它当回事。
而在精神海，千叶的指尖在数据流中飞速滑动，淡蓝色的光映在他凝重的脸上。他始终坚信，监视他们的人既然能在他眼皮底下修改孙南宥的宿主权限，那他一定会留下痕迹！
无数代码像瀑布般冲刷而下，其中一行被标红的字符格外刺眼：
“宿主权限异常修改记录-来源：高阶指令”
“找到了！”千叶猛地停住，“果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孙南宥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能修复吗？”这里是千叶依靠自己精神力创造的第二精神世界，孙南宥无权进入，只能凭借脑海中的对话交流。
“不行……”千叶咬牙，“修改权限高于我，除非——”
平面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提示：
“该操作需绑定令使或天道级权限确认”
千叶的眼睛亮了起来：“等沈煜回来！他有令使权限，一定能解开！”
“可他现在还没回来……”孙南宥的声音透着焦灼。就在这时，郗尚的挣扎愈发疯狂，铁链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他的身体似乎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扭曲。
孙南宥心急如焚，却只能干着急。
他在内心不断祈祷，只希望沈煜能够尽快回来……
黑暗吞噬了时间。
沈煜已经分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神经抑制器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连饥饿和干渴都变得模糊不清。但在精神海里，那根连接着孙南宥的红线却越来越烫，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灵魂。
“阿宥……一定要撑住……等他回来”
牢门的小窗口突然被拉开，一碟营养膏和清水被推了进来。
沈煜猛地扑过去，在对方收手的瞬间，一把扣住了那只手腕——
纤细、柔软，指节分明，像是养尊处优的手。
他骤然抬头，透过狭窄的窗口，对上了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
——展敛！
少年穿着黑色的狱警制服，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沈煜还是认出了他。那双眼睛和那天在城主办公室时一模一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某种隐忍的决绝。
“是你……”
“放我出去。”沈煜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展敛的睫毛轻颤，他快速看了一圈身后，随后将食指轻轻放到自己淡樱色的唇瓣前：“嘘——”
“听我说，”展敛的唇一张一合，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磁卡，飞快地塞进沈煜手中，“今晚午夜，东侧备用通道的守卫会换班，有30秒的空档。”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磁卡只能维持10分钟，10分钟后，城主办公室的警报就会响起。不过别担心，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
展敛的淡唇像被朝露浸润过的花瓣，下唇中央那道饱满的唇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仿佛在邀人品尝清酿的甜味。
对方叽里咕噜说的一大串数字沈煜都没记住，他只是盯着对方的唇微微愣神，直到展敛最后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等等，在此之前，你先去我的住处——”
沈煜的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干什么！”一声厉喝从走廊尽头炸开，震得金属墙壁嗡嗡作响。一名全副武装的狱警大步走来，枪械上的红点瞄准器直指沈煜眉心，“找死是不是？”
展敛立刻后退两步，低头缩肩，做出瑟缩畏惧的模样：“对、对不起，我只是来送饭的......”
“滚远点！”狱警一把拽过展敛的胳膊，“这种重犯也是你能靠近的？”
沈煜的视线死死钉在展敛身上，喉结滚动，却终究没再开口。展敛被拖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的暗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小窗口“砰”地关上，黑暗重新吞噬牢房。
办公室内，城主倚在真皮座椅上，全息屏投射着牢房的实时画面——沈煜拿着展敛给他的磁卡，却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展攀慢条斯理地啜饮着翠绿色营养液，喉结滚动间，脖颈处隐约露出与车濯如出一辙的机械接口。
“会议安排？”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银灰制服的女人无声出现在光影交界处：“半小时后，永夜堡代表要求重启‘容器计划’谈判。”她顿了顿，“车局长特意提到……希望您带上‘钥匙’。”
城主的指尖在杯沿摩挲一圈：“告诉车濯——”
监控画面突然闪烁，展敛跌跌撞撞跑过走廊的身影一闪而过。
“——要想得到‘钥匙’，除非……”
杯底残余的营养液在墙上投出狰狞的绿影，像某种张牙舞爪的毒兽。
千叶的投影已经变得极其暗淡，像是随时会消散。
“宿主的生命体征正在下降……”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果再没有能量补充……”
“沈煜……”孙南宥的意识开始模糊，“你到底……在哪……”
突然，千叶猛地抬头：“等等！有人来了！”
郗尚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挣扎，像具真正的尸体般瘫在床上。
突然——
“咔嗒。”
有人进来了。
展敛站在门前，指尖微微发颤。
他从怀中掏出那张偷来的身份牌——黑金色的金属卡片上，刻着“靳遒”二字，边缘还残留着父亲办公室暗格里的灰尘。
“滴——”
门锁应声而开。
展敛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
灰白色的金属家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桌上摆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水，杯底沉淀着些许未溶解的营养剂粉末。墙角堆着几本纸质书，书脊磨损严重，显然被翻过很多遍。
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
展敛轻轻抚过书桌，指尖沾了一层薄灰。沈煜被关押的这几天，显然没人来过这里。
突然，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响动，他抬头看向卧室，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孙南宥的意识已经模糊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