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杳刚将脑海里浮现的想法说出口，便觉得一阵不可置信。
渡生殿内大片的渡生花是为了给薛绮聚魂，可多年之前，明明是他亲手将她杀死。
是……后悔吗？
“不，是继续杀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
宋杳杳登时跟炸了毛的猫一般，立马回头，只见缪弦高高立在云端之上，他一袭曳地红袍，长至脚踝的乌发被风吹起，宛如黑夜里的精怪。
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张新的脸，那张俊朗的脸上一片淡漠。
宋杳杳被他吓得魂都要没了，更何况刚刚还见证了他嗜血的一面，原来这就是上古大妖的弑杀之性。
“你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夜色浓重，看不清云端之人的神色，只听四周响起几声闷笑声。
“我倒是小看你了，玄级召唤师。”
宋杳杳死死盯着他，生怕突然一支血雾箭将她穿个透心凉。
缪弦看起来倒是放松的很，他的目光落在下方血光漫天的婆陀城，缓缓道：“世人皆有欲望，煦光镜能照出执镜者内心所想所欲，心性不稳之人就会被欲望驱使。”
他说着，漆黑的天幕忽然如水面波动，须臾，夜幕上倒映出先前入阵的所有人。
那些人，大部分都深陷煦光镜中的幻影，在煦光镜里，他们内心的欲望被放大无数倍。
他们在虚幻的世界里坐拥金钱、权力、名誉、美人……最后掏空了躯体，一枚枚金丹离体被吸入镜中。
宋杳杳看着一枚枚金丹迅速离体，心脏咚咚跳得飞快，紧张得手心都捏出了汗。
她反问道：“那你的欲望是什么？是什么支撑你活到今天？”
“是想再次杀死薛绮的恨吗？”
提及薛绮这两个名字，缪弦的脸色终于产生了一丝变化。
他急掠至宋杳杳面前，与此同时，下方婆陀城也如幻影一般破碎。
四周陷入混沌，茫茫黑暗之中，只剩下宋杳杳和缪弦两人。
“我十七个弟兄，皆因救我而死，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宋杳杳唇瓣微张，她还未说话，缪弦便打断她：“我知你们修仙人向来道貌岸然，你现在一定想劝我放过他们吧？毕竟你的师兄们都在里面，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
闻言，宋杳杳却摇摇头，她望进缪弦那双因癫狂而通红的眼眸。
她轻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薛绮从未背叛你。”
缪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仰面笑了许久，直至笑得眼角溢出了泪。
他低下头，看向宋杳杳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我不知煦光镜这个叛徒蛊惑了你什么，你以为你看到的那些，就能让我身上的伤不曾存在过吗？”
“你不知道烈火在身上灼烧的时候，有多痛。”
宋杳杳神色未变：“我确实不知，但……薛绮知道。”
缪弦嘴角的笑容一僵。
“她被薛家下了傀儡药，大婚那夜，巨大的刺激迫使她终于恢复了神志，在得知自己亲手杀了你，她想也没想，便眼睛都不眨的将手臂放在烛台上烤。”
宋杳杳看着缪弦僵硬的脸，继续道，“那日，你只是将她的婚服换下，至于里衣……这些年，应该都没有掀开瞧过一眼吧？”
少女轻柔的声音，仿佛一个惊雷砸在缪弦的心底。
他指尖微颤，不自觉地复上丹田。
那里，冰棺的寒气还在徐徐渗出。
他忽然开始退缩了。
他怕宋杳杳说的那些，是真的。
他亲手杀了她。
“现在冰棺就在你体内吧？”
宋杳杳瞧见缪弦的动作，杀人诛心，“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开棺看看，她的右手上，是不是有火焰灼烧的痕迹。”
话音刚落，颤抖的手顿时紧攥成拳。
缪弦的脸上，巨大的迷茫笼罩着他，他抖着手复上丹田，指尖缓缓刺破血红的衣服……
就在此时。
一股霸道的魔气骤然朝缪弦后背打来！
宋杳杳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过还处于震惊之中的缪弦。
魔气扑了个空，下一瞬，一道黑影现身夜色。
宽大的斗篷遮住了那人大半张脸，只露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一双薄薄的唇轻轻勾起。
“反应倒是快。”
宋杳杳神色一凝，手握画笔迅速进入作战模式：“你谁？”
“拓岭殊，我的名字。”
拓岭殊倒没有隐瞒身份，爽快报出名号后，看向宋杳杳的眼神里，淡漠中带着几分惋惜。
似乎在可惜一个即将死去的惊世之才。
宋杳杳却在得知来人的身份后，心中警铃大作。
拓岭殊，大魔君之子，传说中那个野心勃勃要复兴魔族的人。
拓岭殊看向依旧茫然的缪弦，淡淡道：“就差一点，你就可以复活她了，你要为了几句尚不知真实的话，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么？”
“何不等她醒来，亲自问她？”
缪弦缓缓擡起头，茫然的目光重新聚焦。
他忽然一掌狠狠打在宋杳杳后背，看着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少女，坚定道：“我要绮儿醒来，亲口告诉我事实的真相。”
宋杳杳：“？？？”
杳杳：你小子背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