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只是温迎夏,连杜淮商都是一惊。
“走?你要去哪?”杜淮商下意识道。
任平生看向杜淮商,微微一笑:“放心,不是去杀了我那个皇帝父亲。”
杜淮商有些尴尬。
任平生又看向温迎夏,见他也是一脸愕然,这才笑着说:“出去历练。”
“历练?”温迎夏有些茫然:“可你不是说,你下了隐秋山,就会被追杀吗?这样,也要去历练吗?”
“自然要去的,莫非他要杀我,我就一辈子都不下山了么?”任平生挑了挑眉,然后,他似是想起什么:“而且……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为什么娘亲要给他讲《定风波》?而且不止一次,是反反复复地讲。这个问题,他想了十多年,终于在前段时日想明白了。
——她是想让自己自由吧。
哪怕这辈子踏不出深宫,尹青玉也想让自己的孩子离开牢笼,去外面看一看。大漠黄沙,诗酒江南,这世上还有很多的美好事物是比怨恨更值得铭记的。
所以才有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所以才有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如今,他将这些话讲给了他最重要的两个朋友听,也是想告诉娘亲,他有了珍贵的友谊。
听完任平生的话,杜淮商轻声道:“那你……要离开多久?”
“不知道。”任平生摇摇头:“在隐秋山主人的眼中,我现在所拥有的学识、武功,都不能达到他的要求。所以,我必须要在历练时多多学习。这个过程,有可能是一年两年,也有可能是五年十年。早一日学会,早一日达标,那这场历练,便能早一日结束。”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温迎夏显然不舍:“总而言之,师兄又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你要跟着杜淮商好好学做饭,别想吃什么菜饭堂里没有,自己又不会做。”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比你还大一岁呢!”
“但你还是得叫我师兄,不是么?”
杜淮商看着任平生两人你来我往斗嘴了一会儿,这才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听到这话,温迎夏也停下斗嘴,看着任平生。
任平生听见这话后,想了想:“两天后吧,还得做些准备。”
“那就还有时间!来来来,趁着我们都还在,赶紧喝两碗。谁知道下一次相聚是什么时候。”
说着,温迎夏端起酒碗,对着任平生一敬:“师兄,祝你一路顺风!”
任平生也举起酒碗,笑道:“多谢。”
“诶,咱们什么交情,哥俩啊!你跟我说谢?”
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杜淮商终于端起面前的酒碗:“祝你一路顺风。”
…………
任平生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两人,一人呼呼大睡,一人闭目沉眠。
他又看了眼放在窗台桌面上的信,然后拉上房门,走向院外,很快,通往玉衡院外的路上,只剩下一个小点。
未过多时,原本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声音。
“你怎么知道他是今天离开的?”
听见温迎夏的问题,杜淮商依旧闭着眼睛:“你见过他主动请我们饮酒吗?”
“哦——我懂了,酒是鸿门宴的酒。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被他灌醉了。”
话音落下,杜淮商感觉到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应当是看过来了。
“我们不去送他么?”
“不去。”杜淮商回答果断:“他既然选择灌醉我们,就代表不想让我们送他。”
“那桌上的信要不要看一看?”
“再看也就是那些道歉的话,比如情非得已把我我们灌醉,比如此去前路漫漫不知什么时候能回。”
虽然这么说,但杜淮商还是诚实起身,将桌上的信拿来。在温迎夏的催促下,将之拆开。
借着外头隐约的光,两双眼睛很快便将上面的内容扫完。然后,杜淮商听见温迎夏轻笑:“你说错了哦,他没道歉。”
“……我哪儿知道他这一次这么霸道。”杜淮商将信叠好。
任平生在信中写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与他二人做下一个约定。
——十年之后,枫红之时,秋城相逢。
完全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杜淮商突然道:“温迎夏,你信他会来吗?”
“我为什么不信?那可是任师兄啊。”温迎夏擡起头,看向窗外:“总是让人意料不到的任师兄。”
“你相信他,我自然也是相信他的。”
就像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询问任平生,你离开的这些年里,真的不会去刺杀你那个憎恨至极的父亲么?
因为他是任平生,他不需要保证。
那么,说好的,十年之后,再相见。
…………
先前停下的雨,此时又稀稀落落地下了下来。
披着蓑衣的任平生走在山道间,当他只
差一步,就要离开隐秋山时,他却停下来。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其实停步不是舍不得隐秋山的一切,他只是想起一件事:多年以前,他初至隐秋山时,也下起了一场雨。
兜兜转转,就像是一个轮回。
那会不会有下一个轮回呢?他也不知道,因为路在脚下,还未前行。
于是,任平生走出隐秋山。未来如何,他不知晓。前路如何,他也不知晓。
他只知道走下去,不止是为了所背负的一切,更因为,他想看见这世间更多的风景。
所以,他会一直走下去。
《太玄少年志》完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