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小少年被一股修为上的威压压制在地动弹不得时,他才明白那些打斗不过是对方的刻意戏弄罢了。
他强撑着脊背和腿骨才没有瞬间跪倒下去,从没有跪过任何人的小少年咬着牙,他对尊严的重视绝不亚于任何这个年纪的有志气的鲛。
而对方偏偏就是要侮辱他、践踏他,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的膝弯和后背都被狠狠击中,一下不能让他屈服,对方便一直打到他倒下为止。
小少年尝到口中血腥的味道,低垂着头被一尾鱼尾强制擡起:“敢削我的尾巴,我就废了你的两条腿。”
那鲛朝站在小少年腿部附近的另外一只鲛示意,“让我好好欣赏一下你痛苦的表情。”
小少年睁着眼瞪着他,面颊上的汗珠从他高挺的山根顺着鼻梁滑落,黑如鸦羽的睫毛不安地颤了下。
他到底还只是十多岁的孩子,虽然能做到面上极力克制,然心中还是难以抑制地痛恨与害怕交织。
“慢着,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柔和的灵力将所有围着他的鲛拂开。
“辛、辛殿下,”为首的那只鲛不可置信又有些恼意,“辛殿下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好方便你们以多欺少吗?”
阿辛没好气道。
“就算只是半鲛,那也是鲛族的血脉,受鲛宫的庇护,规矩都被你们吃了吗,跟人家道歉,然后回去抄三遍族规。”
修为的压制消失后,黑衣少年就沉默着自己站了起来,抿着唇看向帮他说话的人。
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那儿,身上穿着一袭红白相间很有神圣气息的衣服,她脸颊两侧是一对鲜艳夺目的金红耳鳍,眼缘下方坠着三片鳞,像是开着两朵美丽的花。最重要的是,她遮到膝盖的裙摆下露出的是一双笔直的腿,而不是鱼尾。
他耳边七零八落地响起几声“对不起”,他并不在意,反正不是真心的。
少女的身份似乎不一般,而且她对他的态度似乎比那群灰溜溜离开的鲛好上不止一点。
“多谢你帮忙。”黑衣少年真挚地看向她,湛蓝的眼瞳如同深海,专注得闪着光。
“守护臣民是我的职责。”
阿辛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伤,“要不要我再帮你处理伤口。”
说完,她又笑了:“虽然放着不管的话它们也会愈合如初,不过据我所知,半鲛的愈合能力好像要差一点,会好得慢,还是会疼上一阵的,要是抹药会好很多。”
她走近黑衣少年,友好地伸出手:“我叫辛,你呢?”
“小翊。”
黑衣少年伸出手在她葱白的手指尖轻轻搭了一下,却没想到下一瞬她更往前了一点,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掌心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细嫩,而是有细微的茧,磨得他的手心发痒,同时,他的心好似也被羽毛轻轻地搔了一下。
“小翊。”
她唇角上扬,跟着喊了他一声。
他看到她的笑容扩大了点,那弧度足以露出她两颗小尖牙,以证明不是他的错觉。
“小翊,跟我来,我带你去上药吧。”
她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他没有拒绝,也许这个被那群鲛称作“辛殿下”的少女是他见到阿爹的关键。
他从镜中岛出来了才知道,原来想要见到阿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的血脉不纯吗,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心二用,一边记住少女带他走过的路,一边想着方才根本来不及想的问题。
阿爹和阿娘不是一个种族的。可是这种事情,阿爹没有说过,阿娘也没有提过,也不是没有,他也有好奇发问的时候,但他们好像都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为什么不是一个种族结合生下的孩子会被瞧不起?离群索居的小少年还不是很明白。
但少女的态度又让他安心了点,不是所有鲛都那样的。
在路上,少女还会跟他闲聊:“你的发饰真好看,是在哪里买的呀?”
“是别人送的。”
他回神,却见她一下子停住脚步凑了过来,过于亲密地在他耳畔嗅了嗅,不待他作出后退的动作又立即撤走了。
“有种很亲切灵透的气息。”
阿辛摸着下巴思索,牵着他继续往住处去,她嘀咕一阵,“好像在那本图谱上见过,下次去找找。”
阿辛又问他:“你来鲛宫是为了什么?一般半鲛很少来的,你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解决吗?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的。”
小翊听她主动问起自己的需求,看向她的眼神亮了亮,也许是少女的情绪感染了他,他大胆直接问道:“你能帮我见到鲛皇吗?”
“想见鲛皇?”
阿辛重复一遍,觉得有些巧,笑看着他:“你认识新皇?”
这个问题却是问倒了刚出镜中岛不久的小翊,他压根就不知道鲛族的皇已经换了。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直到少女再次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说为好。
而少女见他难言之隐的样子,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是否认识这位少年,得到的答案是没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少年,她要是见过,应当不会忘的。不过很快,她又难堪得想到自己每过一阵子确实会忘记许多事情,变得不确定起来。
路上经过的护卫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毫无阻拦,一路畅行,到达护卫尤其森严的祭祀殿外时,也没有任何阻碍。少女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行啦,我们到了。”
阿辛带着他到了一处纯白的寝宫,推开门,让他坐到桌边去,拿出甜口酸口咸口辣口的小零食招待她的第一个半鲛朋友。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都拿了点,待会边吃边聊吧。”
阿辛又去显眼的架子上拿来一个小木盒,放在桌边,盒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打开之后是一阵药香。
她拿出药膏:“不过,我们得先把药上了。”
她先是手中掐诀,轻柔缓和的灵力拂过他的伤口,对他的伤口进行了清理。而后她用指腹挑起白腻的药膏,看了下他脸颊边的血痕还没有完全愈合,便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沾了药膏的指腹就轻轻地按在了伤口处,细致认真地将药膏抹开,清浅的呼吸洒在他的脸颊上,扫过他敏感轻颤的眼睫。
“唔,还有身上的伤,”她想了下,极其自然地命令道:“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