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现在在哪里工作哦？”
凌菲菲像个锯嘴葫芦一样，被她奶奶拉了一把，才说话：“沪市。”
“哎呀，沪市好啊，现在年轻人都爱去大城市拼搏。”
“小囡，你做什么的？”
凌菲菲又憋出几个字，“飞行员。”
“哦，开飞机啊，挺好的。好像很少听说女孩子开飞机。”
“不过我有个朋友的儿子就是飞行员，工资挺高的，不过就是很累，经常不着家。都找不着女朋友了，家里现在急得不行。”
凌菲菲奶奶赶紧在旁边说道：“我们菲菲不忙的了，飞行员也不一样，是不是？菲菲。”
凌菲菲被她奶奶瞪了一眼后，又看到戴金手镯的阿姨看着她没有那么热情了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奶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很忙的，有时候早上五点钟就要出门，晚上十点才回来哦。”
“上个月我还飞了一个星期的夜班，每天昼夜颠倒，辛苦得很。”
“而且我们飞行员离婚率挺高的，听说好几个飞行员因为飞国际航班，家里都见不到他人，然后就离婚了。”
凌菲菲这话说完，感觉气氛瞬间变得冰冻。
凌奶奶也聊不下去了，她拉着凌菲菲就往旁边走。
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走廊，凌奶奶才松开了凌菲菲的手。
凌菲菲甩了甩手腕，不得不说她奶奶身体保养得是真的好，健步如飞就算了，这手上的劲也不小。
“你这丫头就不能顺着我的意好好说话吗？”凌奶奶想要像她小时候戳她的额头，却因为身高原因够不到凌菲菲的头，只好戳着她的肩膀。
凌菲菲一把握住了她奶奶的手指，看到她奶奶手腕处下滑的玉镯，然后笑着说道：“奶奶，您以前也没对我这么关心，怎么突然给我介绍起男朋友了？”
“不过呢，我不太需要，麻烦您好意了。”
说完，凌菲菲就打算转身离开。
“站住！你还有没有家教？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凌奶奶叫住了她。
听到了她奶奶这么说她妈，凌菲菲立刻就转身了，有些讥讽地看着她奶奶。
“我什么家教，不是跟你们学的吗？我小时候不是你们带的我吗？”
凌奶奶气得大喘气，戴玉镯的手不断颤抖地指着凌菲菲，“你，你你你，简直狼心狗肺。”
“我和你爷爷就是这么待你的吗？”
凌奶奶见凌菲菲没有说话，以为她认识到自己错误了，趾高气昂地说道：“你等下赶紧给我去和人家道歉，好不容易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还不懂得珍惜。”
“就你现在这个工作，不管能挣多少钱，都没有找男朋友重要。你看看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趁早选个合适的男生定下来。”
见凌菲菲不说话，她更是来了情绪，她也是从心底里觉得这是个好对象。
“这个男生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你找男朋友总要门当户对吧。”
凌菲菲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大伯貌似最近想要投资，和别人合伙一起做房地产来着。
“这是我大伯的想要合伙的人吗？”
凌菲菲一脸探究地盯着她奶奶，看到她奶奶的眼睛不自然地向下瞟着，她立刻就明白了。
搞清楚她奶奶的目的后，凌菲菲反而神清气定了起来。
“哦~所以人家看不上大伯，你和爷爷就打算卖孙女啊。”
“真不愧是你们。”凌菲菲低声笑着说道。
凌奶奶气急败坏地说：“你懂什么？小年轻哪里懂赚钱的辛苦？”
凌菲菲嗤笑道：“要我说我大伯如果连做生意都需要您和爷爷卖孙女的话，不如好好守着自己的那些钱好好过日子。”
“您以前不是劝我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么？怎么现在对大伯又是另一个态度，不怕大伯吃不了兜着走？”
凌奶奶指着凌菲菲，她不能接受任何人说她大儿子不好。
“你大伯的运气没有你爸好，要是他有你爸的运气，早就比你爸现在厉害多了，到现在还在守着他的那个破养牛场。”
凌菲菲提起劲来了，她这么多年总算从她奶奶这里听到了几句实话。
“说白了，你就是看不起我爸，那你还戴着我爸给你买的玉镯。怎么就没看到我大伯给你买呢？”
她看着凌奶奶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凌菲菲举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奶奶，我不想和你说什么。我爸要是知道这么多年，你和爷爷是这么看他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凌菲菲没有说的是，她爸要是知道肯定会很伤心。虽然她爸看起来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但是私底下除了爱做饭，爱研究吃的，更是非常爱护自己的家人，有一个颗柔软的内心。
想到她爸，凌菲菲心里就替她爸觉得不值。
可是她知道她爸对她爷爷奶奶付出的那些值不值，不是她来决定的，只有付出的人才知道。
凌菲菲叹了口气，和她奶奶继续说话的想法也没有了。
她摆了摆手，懒洋洋地说：“我回去了，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找我，我是不可能配合你的。”
凌菲菲看着她奶奶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奶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一想到她奶奶的性格，凌菲菲知道如果不给她奶奶一个记性，她奶奶还会拿她出来做这种“交易”。
凌菲菲皱着眉，垂下眼帘做了个决定。
她踱步走到了她奶奶面前，低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快70岁的老人，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她奶奶这一生到底追求些什么，似乎永远在推开对她好的人。
明明二儿子对她更好，但只要大儿子有哪里比不上二儿子时，就一直想办法帮扶大儿子，明明自己也是个女人，孙女永远不能入她的眼，明明自己也被婆婆磋磨过，对自己的儿媳也丝毫不客气。
凌菲菲觉得她奶奶真是可怜又可恨。
凌奶奶看着凌菲菲走到了她面前，一声不吭地用着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她时，有些恼羞成怒。
“奶奶，你还记得我那个时候被你和爷爷照顾的时候，你们带我们几个孙子孙女去赶集，然后差点把我弄丢的那件事吗？”
凌奶奶目光一沉，眼底里闪过一丝心虚，
“你想说什么？当时是你到处乱跑，你还好意思提起来？”
凌菲菲幽幽地看着她奶奶，直到她奶奶把话说完。
“但是奶奶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你和爷爷说的话，我全部都听见了。”
凌奶奶错愕地看着凌菲菲，她没想到一个小孩子会把一件事情在心底埋藏了这么多年，她想到当时给凌建成和郭文韵解释情况时，凌菲菲还在她身边听着她说了什么，甚至也没有反驳。
当时她还和老头子庆幸小孩子不记事，给吃了点好的，就忘了自己怎么走丢的了。
现在想来，凌奶奶往后退了几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凌菲菲。
凌菲菲耸耸肩，她当时没有告诉爸妈大概是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了爷爷奶奶和父母的感情吧，到了后面也就一直没有再说起这件事情了。
“奶奶，以后你和爷爷，我们各走各的路，你们不要想着管我，或者借我给你们谋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
她没等凌奶奶说什么，只是看着凌奶奶心虚的表情，凌菲菲就知道了凌奶奶不会再来惹她了。
看着走廊尽头的光，凌菲菲突然感觉浑身轻松，就好像脱下了一层负担。
她憋了这么多年秘密，终于有机会说出去了。
随之而去的好像还有这么多年闷在心里的郁气，和小时候的她害怕被爷爷奶奶扔掉的恐惧。
推开宴会厅的大门，凌菲菲听到嘈杂的喧闹声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菲菲，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找你找了半天。”郭文韵走到凌菲菲面前，看到她在发呆后，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凌菲菲挽上了郭女士的手臂，笑嘻嘻地说：“在外面透透气，感觉大厅里面好闷。”
她拉着她妈妈往宴会厅里走去，落在身后的走廊里除了她奶奶，还有她那些桀骜不驯，横冲直撞的阴暗一面。
回到座位的路上，郭文韵遇到了一位她以前的大学同学刘晓霞。
“文韵，这是你小女儿吧？”
郭文韵点了点头，惊喜地看着刘晓霞，“晓霞，好久没见了。你怎么也来了？”
她一边拉着凌菲菲的手，一边向女儿介绍刘晓霞，“菲菲，这是晓霞阿姨，是我大学的室友。”
“晓霞，这是我小女儿凌菲菲。”
刘晓霞笑眯眯地和凌菲菲打了声招呼，“你好，菲菲。我还是你妈妈大学时期的好朋友，对吧？文韵。”
郭文韵埋怨地看了一眼刘晓霞，“当然了，只要你还认我这个朋友。”
“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我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凌菲菲站在旁边，一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看着她妈和她妈的朋友两人完全投入在了聊天中，丝毫没有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她。
不过她也不在意，唯一让凌菲菲感兴趣的是，她从来没有看到她妈这样过，看着她妈激情满满的样子，好像可以让她窥见她妈大学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