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不听,拿着墩布满屋子画地图。
他是好久没有做卫生了。他一直觉得把屋子收拾得像陈砚乔要求的那样整洁干净,并非必须,而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点缀。当他生活不再美好时,他也不再需要这种点缀。
这房子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痛苦的牢笼。他无数次想要搬出去住,却都因为想着陈砚乔会不会突然回来,而无法下定决心。
这地方折磨着他,又变成他和陈砚乔之间最后的链接,特别是找不到人的日子里,这里是他唯一的依恋。下班和节假日,他总在外边,去拳馆或是街上游荡。但无论怎么逃避,还是要回来睡觉,痛苦也成了他唯一的归宿。
客厅中间的编织袋里是他自己的东西。起初他将陈砚乔的东西打包好,试图让搬沙发的人带走。后来一琢磨,这房子是陈砚乔的,最终离开那个人是他才对。他又把陈砚乔的东西拿出来,把自己的打包好。
他默默收拾了一下午,把看得见的垃圾灰尘都打扫干净,也把自己的包裹全部搬回书房,客厅又变得宽敞。卧室也收拾了,用陈砚乔以前买的床单,给他重新铺好床。
晚饭是徐开叫的外卖,吃完后,他问陈砚乔有没有什么要做的。得到没有的答复,他回书房关上了门。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陈砚乔难得有点茫然。徐开把他带回来,现在又把他给晾在这儿。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聊地坐了一阵,陈砚乔喊他。
徐开:“你不说没事吗?”
“刚刚没事,现在有了。”
“要做什么?”
“洗澡。”
“医生说你不能沾水。”
“只说受伤的地方不能沾。”陈砚乔烦躁地,“在医院那几天都没洗,我早受不了了。”
淋浴洗不了,幸好还有个浴缸。徐开撸起袖子洗干净浴缸,然后再放水。七七八八搞完,才把陈砚乔扶进浴缸里,帮他把打石膏的腿架在浴缸边缘。
弄好这些,徐开打算出去,陈砚乔又叫住他:“帮我搓搓背。”
“你手又没伤。”
“你看我这样够得着吗?”
一条腿直直翘着,陈砚乔只能躺在浴缸里,无法坐起,更别说够到自个后背。他只能用手臂支撑,后背和浴缸才有个空隙,让徐开的手伸进去。
徐开伏在他上方,以环抱的姿势将双手伸到他背后,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抓着毛巾擦拭。
这样亲密的姿势,他嗅到陈砚乔头发的味道,感受他的体温。这是他第一次照顾陈砚乔,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相伴到老、互相照顾的场景。
鼻子又开始发酸,热水的蒸汽上来,让眼睛也变得湿润温热。
陈砚乔回到了他们空荡荡的家里,然而并没有变得好一些,或者说全都变了,过去的所有都回不来了。徐开也知道执意把他带回来根本就是徒劳,爱他也是徒劳,他还是徒劳地做着这一切。
“再用点力。”几天没洗,洗澡就成了享受,搓背也是,被人触碰也是。他和徐开还是尴尬,但尴尬也不能耽误他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徐开把毛巾丢进浴缸,站起来甩手上的水,水珠溅了陈砚乔满脸:“洗好了。”
“没有吧,你才搓了多久。”
“你去澡堂再让师傅要给你搓满钟。”
陈砚乔不满地噘嘴,重新躺下,脖子卡在浴缸沿上,仰着头:“再帮我洗个头。”
“头还不能洗,你脸上的伤。”
“我脸上的伤是谁的杰作?”趁徐开正内疚,他赶紧说,“给我洗头就不怪你。”
徐开蹲着,将他的头发全拢在头顶,拿着喷头小心淋湿,再仔细揉搓。
指尖挠过头皮的感觉有些酥麻,那股酥麻从头皮往下蔓延全身,最后挠得他心里有些痒。陈砚乔仰着头,眼珠倒悬,正好看见徐开的脸。
那张脸平静得有些伤感,却也看不出更多情绪。起初他以为徐开把他接回来,是打算挽回他。但此时看他并不热情的态度,陈砚乔又不太确定。徐开现在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照顾他呢?
下意识地,他握住了徐开的手。
他看见徐开睁大眼,然后将手一把抽了出去,抓了喷头对着他脑袋一顿冲。
陈砚乔只抓着一手滑腻的泡沫,紧闭双眼:“你干嘛?水溅眼睛里了,好痛。”
“你自找的。”
几下冲干净,徐开喷头一扔,甩手出去,关上了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