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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生命的长度不由人,但宽度可以自己把握。(2 / 2)

陈梁海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在申城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繁华的cbd,他曾以为那就是人生的顶峰。可此刻,在这间简陋的诊室里,被一个曾经“输给”自己的人如此认真地对待,他心里涌起的不是难堪,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脉细而数,气阴两虚。”杨澜生收回手,语气沉稳,“您这病,是长期耗损所致,不光是肺,脾肾功能也弱了。中药能调理,但您得配合——戒烟酒,忌辛辣,最重要的是,放宽心。”

“放宽心?”陈梁海自嘲地笑了,咳嗽了几声,“我现在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有,可这命,偏要留不住了。你说讽刺不讽刺?”

郝天河在一旁低声说:“陈董这半年,把公司股份都捐了,说要建肿瘤医院,专门收治穷人。”

杨澜生有些惊讶地看向陈梁海。

陈梁海摆了摆手,眼神里有了点释然:“以前总觉得钱能通天,能买到一切。直到躺在病床上才明白,钱买不来夜里不咳,买不来能吃下一碗粥的胃口,更买不来看着太阳升起的力气。”他看着窗外的玉兰,“花开花落年年有,哪见年老近少年啊。当年的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啊。”

杨澜生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过去的事,不提了。您现在是我的病人,我只想着怎么能让您舒服点。”他拿起笔,开始写药方,“我给您开个方子,益气养阴,润肺止咳,先吃七天,再进行调方。”

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陈梁海看着杨澜生低头写方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了层金边。杨澜生,当年被他逼到绝境,却没有怨怼,没有沉沦,只是沉到泥土里,慢慢长出了自己的根。而他自己,爬得再高,最终还是要落回地面。想想前年听说杨澜生回了平原县中医院,在跟着常东平学习中医,他还感觉好笑。

“澜生,”陈梁海忽然说,“我不是来求你救命的,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现在看到了,我的内心感觉很是安慰。”

杨澜生写完药方,递给他:“按时喝药,保持心情舒畅,比什么都强。”他顿了顿,补充道,“生命的长度不由人,但宽度可以自己把握。您现在做的事,比赚再多钱都有意义。”

陈梁海接过药方,指尖有些颤抖。这张薄薄的纸,比他签下的任何一份合同都更让他心安。

走出诊室时,郝天河扶着陈梁海,忽然对杨澜生说:“澜生,我母亲去年走的,肺癌,跟陈董一样。”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很平静,“她走之前,总说想回老家,想喝口井里的水。我那时候忙着项目,总说‘等忙完这阵’,结果,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国医堂里来来往往的人:“现在才明白,所谓成功,不是赚多少钱,升多高的职,而是能陪着爱的人,好好吃顿饭,好好说说话。陈董生病后,我才真正想通,人这一辈子,能做件对别人有用的事,就不算白活。”

杨澜生看着他,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给彭悦泡脚的夜晚,想起抱着儿子时那柔软的触感,想起田埂上农户们期待的眼神。这些瞬间,拼凑起来,就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样。

送走陈梁海和郝天河,杨澜生回到诊室,小周正在整理病历。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药柜上的标签上——“当归”“黄芪”“麦冬”,每一味药都有自己的性子,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他拿起陈梁海的病历,上面的字迹清晰而工整。忽然想起刚师承时,常东平教授说的话:“医者看的是病,救的是人,悟的是生命。”那时候他不懂,总想着把医术练到极致,就能治好所有病。可现在他明白了,有些病治不好,但医者的仁心,能让患者在最后的日子里,多一分尊严,多一分安宁。

就像陈梁海,他或许留不住生命的长度,却在拓宽它的宽度;就像郝天河,母亲的离去让他痛彻心扉,却也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而他自己,在这一间诊室里,看着生命的来来去去,才懂得最珍贵的不是“治愈”,而是“看见”——看见每一个生命的重量,尊重每一段旅程的意义。

窗外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落几片,飘落在诊室的窗台上,带着淡淡的香。杨澜生拿起下一份病历,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温和而坚定的笑容。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守住这份对生命的敬畏与热爱,就足够了。

药香弥漫在诊室里,与阳光、鸟鸣、患者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关于生命的、安静而厚重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