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手底下的噪音戛然而止,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对不起,其实我没什么音乐天赋。”
“你……”杜明朗从地上爬起来,叹了口气:“吉他还给我。”
程实把吉他递给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杜明朗的眼睫毛颤了颤,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吭声。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眼神空洞而呆滞。眼中满是深深的疲惫与绝望,宛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偶尔会有一丝痛苦闪过,就像黑暗中短暂划过的闪电,却又迅速消失,重新被无尽的灰暗吞噬。
不知为何,程实脑中突然闪过许雅涵的面容。不是现在的许雅涵,而是那个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眼神绝望而又疯狂的许雅涵……
程实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生,很可能有心理方面的障碍或者疾病。
这就难办了。
程实感觉头大。
她并不适合与他牵扯太深。
眼见杜明朗像块石碑一样立在原地,眼神幽暗、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程实心里有些发毛。
她朝另一个方向挪动了一下屁股:“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杜明朗忽然动了动嘴唇,眼神变得哀伤:“能不能别走?”
“如果我真的走了……”程实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现在走的话……”杜明朗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我可能找个天台看看风景,或者去江边散散心,又或者去马路上躺一躺……”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万念俱灰的话语,程实听得心惊胆战。
“那我留下的话,又能为你做什么?”程实悄悄捏了一把汗。
“你什么都不用做。”杜明朗抱着吉他坐在长椅上,与程实保持了两人宽的距离:“像这样陪我坐着就好。”
闻言,程实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这人目前看起来不像会做什么极端的事。
杜明朗抱着吉他,一脸冷漠地盯着面前的操场。
头顶的夜空像是一块无尽延展的墨色巨幕,沉甸甸地压下来,没有一丝星光能穿透这无边的黑暗。
操场四周的路灯,散发着昏黄且微弱的光。在他眼中,那灯光好似即将熄灭的残烛,摇摇欲坠,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让四周的阴影愈发诡异。
跑道上偶尔有夜跑的同学经过。他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在他高度敏感且紊乱的感知系统里都成了尖锐噪音,如同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痛他的耳膜,令他下意识地微微皱眉,内心的烦躁不安陡然加剧。
操场中央的草坪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深灰色死寂;操场边那整齐有序的台阶,在他扭曲的视野中变得歪歪扭扭,仿佛随时都会在无尽的绝望中轰然坍塌;风吹树叶发出微弱且断续的沙沙声,仿若来自深渊的痛苦呜咽,是大树的哭泣,是绝望的悲鸣……
周围的一切,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名为“抑郁”的阴霾所覆盖,模糊不清,却又透着令人几近窒息的沉重压抑感。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杜明朗忽然出声。
一听这话,程实的大脑飞速运转。正绞尽脑汁思考着说点什么才好,又听到他说:“可是我想活。”
程实立马表示:“活着好啊,活着能做很多事。”
杜明朗眼神空洞,表情淡漠,用沉闷的语气无力地说:“可我妈却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