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进祖洲,要你没什么用,顶多算个幌子。”一直优哉游哉坐在那里的奚夷简笑着摇摇头,看似漫不经心地又踹了下脚边的柱子。
这一次,地底下很快就冒出几个还没修炼成人形的毛茸茸小妖,都恭敬地拜了拜才说话,“祖师爷爷,您吩咐要找的人找到了。”
“在哪儿?”听了这话,壬袖倒比另外几人还急一些。她这几日都把心思放在了宁不还身上,还是从奚夷简口中得知了壬一出事这个猜测,这时候自然好奇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那几个小妖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难为情地摸了摸头,才答道,“就……就在这条街后面。”
这条街后面?
几人皆是一怔,半天,还是嵇和煦先回过了神来。早在来到这无人舍时,他与容和和便从那条街上路过来着,除了宁不还所住的那间客栈还算正常,剩下的,可都是些女妖怪以色相招揽客人的地方……
“原来是那里。”奚夷简露出个恍然的表情,接着忍不住扑哧一笑,“那我还真要去看看他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步了。”
他说话时只是本着看敌人热闹的念头,但这话一出口,余光便瞥见了容和和的脸,身子一抖,不由后退了两步,慌忙摆手,“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心思,一点也不想去。”
生怕这姑娘对自己有一丁点误会。
但容和和却若有所思的,仍在想着自己见过的那个地方,心中除了好奇,还有些不解,为什么所有人提起那里都是一副神色复杂的模样。想着,不由看向如临大敌的奚夷简,“为什么不想去?”
她打从生下来起便生活在规矩极严的沧海岛,离开之后,又死守了蓬丘三百年,至今也未去过什么与师门截然不同的地方,对外面的许多事都尚且懵懂,别的事看久了或许也就明白了,但有些事一时还有些捉摸不透。
奚夷简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事,他在外漂泊太久,几乎在所有“不同寻常”的地方都生活过一阵子,却差点忘了自己的妻子与自己截然相反,自小便生活在神坛之上的姑娘,何曾见识过外面的“荒唐”。
最后反倒是嵇和煦沉着脸色打破了僵局,示意师妹看着壬袖那个小丫头,自己与奚夷简去那地方寻壬一。
可是还未等容和和说话,壬袖已经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也要去见见壬一。”
听到壬一眼下所在的地方,她的神色已不同于刚刚出现时那般洒脱,连目光里也染上了几分忧色,甚至无心去纠结自己被他们挟持的事,满心都在想着那人的处境。
嵇和煦和容和和对视了一眼,都未想到这姑娘竟与那个一直在他们的对话里出现的壬一有着这样深的交情。
若不是现在形势不对,他们倒真想问上一句,壬一与壬袖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唯一知道内情的奚夷简眼下也没了打趣她的念头,慢悠悠地擡起手在其肩上拍了拍,感叹道,“说你傻还真傻。”
但说到最后,他也没有反对带着壬袖一起过去。
这一次的事,容和和与嵇和煦本就是打算听他的,他既不反对,他们也不会反对。只是嵇和煦仍对要带着师妹一起去那种地方心存顾虑,当他们都走到门口时,他还是愁眉不展的。
相较之下,奚夷简就坦然得多,仗着自己现在的打扮,轻松地混进了小妖们所说的那间铺子。容和和他们避过小楼里那些妖魔鬼怪来到二楼那间空屋子的时候,便见他站在屋内的秋千旁边若有所思。
嵇和煦心里忽然就有了不安的预感,而下一刻,那男人果然兴致勃勃地坐了上去,然后冲着容和和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也过来。
到底是名门出身,嵇和煦就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对方这走到哪里玩到哪里的心思,简直是太荒唐太胡闹了。
而这一次,容和和也只是淡淡看了那秋千和秋千上的人一眼,接着便移开了目光,在这屋子里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大得足以容下四五人同住的木床上。
玉枕锦被,连帷帐都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气,虽不至于恼人,但她闭上眼走近了两步,眉头却也跟着轻轻皱了起来,覆手在床铺上,掌心用力一按,顷刻间震碎了这并不高明的伪装。
眼前的景色化为一团五彩斑斓的烟雾,在几人面前飞快地掠过,露出了这屋子的本来面目。
摆设还是那个摆设,但这偌大的一张床上,却躺着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他同样穿着一身寻常黑衣,衣上并无那栩栩如生的梼杌,而且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了深至见骨的伤口。那外翻的皮肉还在不断流着血,伤痕遍布全身,几乎浸透了整件衣裳,连身下的床铺都已经染上了血污,让他整个人都好像浸泡在血泊里一般,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