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掏出手帕擦拭,抬头时已恢复从容:\"春燕那丫头素日里毛手毛脚,许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倒是五妹妹,总提这些琐事做什么?\"
\"琐事?\"贾悦垂眸轻笑,\"宝姐姐可知,那外邦商人的船里,装的是暹罗国的香料?
听说太子殿下最爱暹罗沉水香......\"
花厅里的暖炉\"啪\"地爆了个炭花。
薛宝钗的指尖在桌沿扣出白印,很快又松开来,端起茶盏抿了口:\"五妹妹这话说得有趣。
我倒听说,最近北静王总召贾府的管家问话,五妹妹既要管家,可得当心些。\"
那话里的威胁像根细针,扎得贾悦后背发紧。
她正要再问,却见王熙凤掀帘进来,金镯子碰得叮当响:\"宝丫头、五丫头都在这儿呢?
老太太让我来催,说是寿桃要摆上了。\"
王熙凤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贾悦身上:\"五丫头,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转到游廊下,风卷着雪粒子扑在廊柱上。
王熙凤拢了拢猩红斗篷,压低声音:\"你今日在花厅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贾悦心下一惊,却见王熙凤从袖中摸出个锦匣,打开来是枚羊脂玉的平安扣:\"这是前儿宝丫头送我的,说是薛大哥哥从南边带回来的。\"她指尖摩挲着玉扣,\"可我让人查了,这玉扣的雕工,跟去年太子妃赏人的那批一模一样。\"
贾悦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薛宝钗送的不是礼,是投名状。
\"你怀疑她跟大老爷、赵姨娘勾着,要往太子那靠?\"王熙凤眯起眼,\"我早觉得宝丫头太会做人,连大太太屋里的赵姨娘都能说上话——赵姨娘那脑子,哪能想出这些?\"
\"二嫂子。\"贾悦攥住王熙凤的手,\"若能查到他们的把柄,或许能断了这门子事。\"
王熙凤抽回手,将平安扣重新收进锦匣:\"你且别急。
我让旺儿去查松鹤楼的陈谋士,他从前在扬州盐运司当差,后来犯了事被赶出来......\"她顿了顿,\"你且记着,这府里的水比你想的深。\"
话音未落,小丫头秋纹跑过来,喘得厉害:\"二奶奶、五姑娘,沈公子派人送了急信来!\"
贾悦接过信笺,上面是沈墨熟悉的小楷:\"北静王今夜子时召见,着带近三年贾府与外洋贸易的账目。\"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北静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向与太子不和。
贾府若真跟太子暗通款曲,北静王这一召,怕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五姑娘!\"另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赵姨娘房里的周妈说,赵姨娘突然昏过去了!\"
贾悦脑子\"嗡\"地一响,跟着小丫头往赵姨娘的屋子跑。
暖阁里烛火摇晃,赵姨娘歪在锦被里,脸色青白如纸,嘴角还沾着药汁。
周妈跪在地上哭:\"方才还好好的,喝了药就昏过去了!\"
贾悦伸手探赵姨娘的鼻息,还有气。
她转身要喊人请大夫,目光却扫过床头的矮几——那里躺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写得潦草,却分明能认出几个字:\"速离贾府!\"
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信笺哗啦作响。
贾悦迅速将信塞进袖中,抬头时正见周妈偷偷看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攥紧袖中的信,心跳如擂鼓。
是谁送来的警告?
是敌是友?
为何偏在北静王召见、赵姨娘昏倒的节骨眼上?
\"快请王太医!\"她提高声音,\"再去回大太太!\"
周妈应了一声,跌跌撞撞往外跑。
贾悦望着赵姨娘灰白的脸,又摸了摸袖中那封烫人的信,只觉这深宅大院里,处处都是看不见的网,正一寸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