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有开口，只是一个眼神的轻颤，一个眉峰的微蹙，对方心里转着什么念头，互相间也能猜透个七七八八。
但正因为太过了解李麦，方灿才没有把话说得过于直白。
或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他这个弟弟最怵的，就是把心里那点儿蜷着的褶皱，硬生生扯平，敞亮给旁人看。
那些藏在眉骨后，压在喉头下的心事，纵是亲近如他们，李麦也从不肯大咧咧摊开，而是习惯于自己蜷起来慢慢啃噬消化。
除非他自己愿意主动开口，否则谁也别想从他那儿撬开半分。
方灿早摸透了这家伙的脾性，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身边，话里带些旁敲侧击的暖意，点到即止。
李麦一路没吭声，脚下的步子却总算渐渐慢了下来。
他侧头看着身旁的方灿，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人笑的时候眉眼会弯成小月牙，即使在夜里，嘴角边盛满了蜜糖的梨涡也足够显眼。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脚步声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和雨声混在一起，倒成了凌晨里最清晰的音调。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长椅湿漉漉的，李麦却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
这人甚至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方灿过来也坐下。
“出来走一走，感觉的确是比刚才好多了。”
李麦忽然开口道。
方灿听到李麦开口，总算放松地笑了出来。
雨滴落在站台的棚顶，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
李麦长舒一口气，身体后仰，反手撑在长椅上，一双长腿向前伸得笔直。
雨夜中的首尔，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浪漫。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又被偶尔飞驰而过的车灯粗暴地撕裂。
空气中弥漫的水汽，随着一吸一呼进入肺里，刚才聚餐时喝下去的酒液，仿佛从身上的毛孔中逃逸了出来，让人瞬间精神一振。
“灿哥，你看。”
方灿听到耳边弟弟的指示，顺从地转过了头，视线随之凝固在站台广告灯箱里刺眼的光中。
灯箱里的大屏上，是目前kpop届最红的男团成员。
一个笑容灿烂，手里举着韩国某品牌最新推出的啤酒。
另一个则眼神深邃，旁边是某个奢侈品牌的巨大Logo。
两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意气风发，隔着雨幕，也隔着一种无形的距离，灼灼地刺向坐在站台长椅上的两人。
方灿侧了下头，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李麦被打湿的额发，还有一个紧绷而倔强的下颌线条。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方灿居然不合时宜的有些想笑。
从2014年到现在，从出道前的练习生到如今小有名气的爱豆，李麦这个弟弟在方灿看来，其实是有些过于成熟稳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