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冥戈部，与白日的死寂判若两地。
石屋内，苏墨五人透过门窗缝隙，看着外面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景象，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孩童的嬉闹、大人的交谈、食物的香气……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容置疑，却又因与白日的强烈反差而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门被推开，依旧是那个名为戈鲁的黑袍人，他静静地站在门外，帽兜下的阴影掩盖了所有表情。
“祀长有请。”干涩的声音响起，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苏墨与战羿、赤姬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劳带路。”苏墨平静回应。
五人跟着戈鲁，再次融入了这片夜的“生机”之中。他们行走在人群里，周围的冥戈部族人似乎对他们这些外来者视若无睹，依旧进行着自己的活动，脸上洋溢着满足而真实的笑容。
然而，当苏墨刻意去感知时，却依旧难以从这些看似鲜活的生命身上，捕捉到那种蓬勃的“生气”，仿佛眼前的热闹只是一场精心排练的皮影戏。
再次来到那间最大的石屋前，屋门敞开着，里面依旧点着那盏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石灯，与外面的温暖火光形成鲜明对比。冥戈祀长依旧坐在那张黑色石椅上。
戈鲁无声地退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坐。”冥戈祀长抬了抬手，指向屋内不知何时多出的几张石凳。
苏墨几人依言坐下，星儿紧紧挨着苏墨，好奇地打量着祀长，又看看那盏幽绿的灯。
“想必诸位，已见过我冥戈部的‘另一面’。”冥戈祀长开口，干涩的声音在幽绿光晕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出的诡异。
苏墨点头：“白日静寂，夜晚喧闹，确实令人称奇。”
“称奇？”冥戈祀长低笑一声，“或许吧。赤姬祀长白日所言之事，关乎部领地，非同可。”
他话锋转入正题，苏墨几人立刻凝神静听。
“苏战子欲借道，开辟连通赤月关与荒区深处的通道，此事我已知晓。”冥戈祀长的目光在苏墨身上，“你所承诺的精良甲胄、锋利武器，甚至是治疗伤势、应对疾病的珍贵药品……”
他缓缓摇了摇头，帽兜下的阴影似乎晃动了一下，“于我冥戈部而言，毫无意义。”
战羿眉头微蹙：“祀长何出此言？甲胄可护身，武器可狩猎御敌，药品可救死扶伤，这些都是部生存所需。”
“生存？”冥戈祀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若我部，早已无需为‘生存’担忧呢？”
这话让赤姬都感到愕然。荒民部，哪个不是在与天争、与地争、与纹兽争、与其他部争，挣扎求存？无需为生存担忧？这简直闻所未闻。
苏墨心中一动，想到了梦魇所的“死气沉沉”和“缺乏生气”，他隐隐抓住了什么，沉声道：“还请祀长明示。”
冥戈祀长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规划的这条通道，必然要跨越流渊河，可是如此？”
“是。”苏墨点头，“根据地图所示，流渊河是必经之路，唯有通过河上那座由渊秩部守护的石桥，方能继续深入。”
“渊秩部……”冥戈祀长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不错，必须经过他们。既然你们注定要去往流渊河，那么，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帮我将一件东西，带回给看守流渊河的那个部——也就是渊秩部，那么，你们所需经过的那片区域，我冥戈部，绝无二话。”
“什么东西？”战羿立刻追问。他本能地觉得，这件能让冥戈祀长用以交换领地通行权的东西，绝不简单。
冥戈祀长沉默了，他伸出枯瘦、毫无血色的手，轻轻抚摸着石椅的扶手，仿佛在触摸一段尘封的岁月。幽绿的灯火跳跃了一下，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背后的石上。
“那件东西……”他缓缓开口，声音愈发干涩低沉，“牵扯到一桩往事。一桩只有我冥戈部历代祀长，才口口相传的往事。”
石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声，似乎也在这一刻远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到即将听到一个惊人的秘密。
“很多年前……”冥戈祀长开始了讲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悠远，“具体多久，传承中已模糊，大约是数百余载，或许更久……那时，还没有冥戈部。我们的先辈，属于一个早已湮灭在风沙中的部。部在一次罕见的大型纹兽潮中覆灭，只有寥寥数十人侥幸逃生，在荒区挣扎求存。”
“他们如同无根的浮萍，躲避着无处不在的危险，食物贵乏，伤病交加，几乎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在一次被恐怖纹兽群的追逐中，他们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抵达了流渊河畔。”
“那时的先辈们，已是强弩之末。是渊秩部接纳了他们。”冥戈祀长的语气中，听不出是感激还是别的情绪，“渊秩部，赤姬祀长应该有所耳闻。”
赤姬闻言，微微点头，接口道：“渊秩部，算是横亘在荒区边缘地带与中间地带的门户，世代守护流渊河及那座唯一的石桥。一旦踏过流渊河，就意味着真正踏入了荒区中间地带。”
“那里的生存环境，比我们这里要恶劣十倍不止。渊秩部比较……另类。他们似乎对扩张领地没有兴趣，世世代代只驻扎在流渊河旁，相传一直在守护着什么，但无人知晓具体是什么。”
曾经……三大大型部之一的磐石部，仗着实力强横，打过渊秩部的主意，想要强行控制石桥，攫取利益，可最终……无疾而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是无人知晓。流渊河，至今依旧属于渊秩部。”
“不错。”冥戈祀长微微颔首，幽绿的光芒在他帽兜的阴影上跳动，“这些并非谣传，而是真实发生的。我冥氏先辈，就亲眼目睹了磐石部攻打渊秩部的全过程。也正因为那场大战，后来……才有了我们冥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