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联合国大会厅的柚木讲台上，张美玲解开缠在手腕的铜镯。全息投影将镯面的降雨量数据放大悬浮，1943年的刻痕与2017年的数字间，相隔7道空白。“每道空缺代表十年无雨期。”她点击控制台，纳米网堵塞物的显微图像与露天矿山的卫星图重叠，“我们不是在对抗自然，是在修复被击穿的水循环。”
当“全球水资源共享计划”的提案显示在大屏时，德国代表立即质疑跨国输水管道的政治风险。张美玲调出哈桑制作的猴面包树集水器，3D打印的解剖模型显示其纤维结构与纳米网惊人相似：“我们需要的是技术共享，不是水源输送。”
法国代表指出方案缺乏实施框架。张美玲启动远程连线，画面中的奥马尔正在敲击凯尔鼓，声波数据转化成优化后的除垢频率曲线。“智慧在民间，”她展示部落儿童用沙粒绘制的含水层地图，“我们只需要打通知识流动的渠道。”
怀特的古龙水味混着咖啡酸馊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张美玲正用矿泉水冲洗试管。政府官员的杰尼亚西装右襟沾着星巴克拿铁渍，奶泡凝结成的环状污痕像靶心般套住胸前的国旗徽章。
“联合国拨了九千万美元建淡化厂，”怀特用搅拌棒戳着速溶咖啡的结块，“这些破陶罐能比反渗透膜高效？”
张美玲拧开新的矿泉水瓶，水流突然转向浸透他的真丝领带。羊绒纤维在便携显微镜下暴露出狰狞的钙晶簇，电子目镜显示每个晶体都长着鲨鱼齿般的棱角“波士顿的自来水硬度是这里的七倍，”她旋转对焦轮，“你们的纳米滤芯把水垢碾成了武器。”
沙暴前锋拍打帐篷的声响突然密集如鼓点。张美玲冲出会议室时，看见哈桑跪在纳米集水网的裂口处，驼峰水囊里的粘稠液体正渗入碳纤维编织层。狂风卷起的碎石在防辐射服上划出火星，她摸到裂口边缘的胶状物——骆驼刺汁液与聚氨酯的混合物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
“我加了祖母教的配方。”哈桑的防沙面罩被掀开半边，嘴角还沾着捣药用的玄武岩杵碎屑。远处传来凯尔鼓的低频震动，孩子们列队传递着猴面包果壳，每个果壳内壁都涂着用鸵鸟蛋清调制的防水胶。
张美玲用液氮喷枪冻结破损处时，发现自修复涂层在-20℃下形成蜂巢结构。热成像仪显示，天然胶质填补孔隙的速度比实验室数据快三分钟。哈桑从袍子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泛黄的纸上画着螺旋纹路——与他父亲在矿井事故中绘制的巷道支撑图如出一辙。
怀特举着卫星电话追来时，防风镜片上糊满沙尘：“董事会要求明天就拆除这些……”话音未落，纳米纤维突然发出琴弦般的嗡鸣。月光下，修补处膨胀成半透明的气囊，将沙暴的动能转化为集水网的震颤频率。监测屏上的数据曲线开始同步跳动，像极了帐篷外凯尔鼓的古老节拍。
“你们董事会该听听这个。”张美玲将声波传感器贴在鼓面。700年前的鳄鱼皮纹路在超声波成像中显形，共振频率恰好与纳米网最佳集水参数吻合。怀特腕表的秒针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强烈的电磁脉冲正从修复处辐射开来，那是骆驼刺汁液中的铁元素在与沙尘摩擦生电。
后半夜，张美玲在应急灯下解剖果壳。电子显微镜显示，鸵鸟蛋清中的溶菌酶在防水胶里形成纳米级的输水通道。哈桑蹲在旁边研磨新的骆驼刺汁，石臼里溅起的汁液在滤纸上晕染出和纳米网裂痕相同的分形图案。
当第一滴露珠从修复处滚落时，凯尔鼓的节奏突然变调。孩子们列队唱起迁徙歌谣，果壳中的水珠随声波震荡爬上纤维网，在月光下串成闪烁的珠链。怀特呆立沙丘上，手中的淡化厂设计图被狂风撕碎，雪亮的纸片与集水网的露珠同时坠向干涸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