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他听见李大哥的呼吸突然加重,看见对方攥着纸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什么事?"他问。
李大哥张了张嘴,目光扫过他掌心还未完全熄灭的灵焰。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怀里半卷的纸——最上面那张,赫然印着"天启计划疑似重启"的字样。
"没......"李大哥突然把纸团紧,"没什么,明天再说吧。"
他转身时,湛风的灵觉捕捉到他心跳如擂鼓。
那丝"系统感"的波动又轻轻晃了晃,像在嘲笑什么。
密室的门重新合拢时,湛风摸出怀里郝悦今早塞的糖糕。
糖霜已经化了,黏在指尖,甜得发腻。
他望着石台上残留的金色纹路,突然想起郝悦说过的话:"不管这世界有什么阴谋,咱们一起拆穿它。"
月光透过通风口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里,隐约能看见透明容器的轮廓,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晨雾未散时,李大哥的敲门声就撞破了小院的安宁。
湛风正蹲在檐下给郝悦养的灵竹浇水,竹梢上的露珠落进青瓷盆,叮咚响成一串。
他抬眼便看见李大哥站在院门口,粗布外衣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揣在怀里的半卷纸——和昨夜那叠"天启计划"的纸张纹路相同。
"阿风。"李大哥的喉结滚动两下,鞋底在青石板上碾出半道白印,"能借一步说话?"
郝悦端着药碗从厨房转出来,腕间灵玉在雾里泛着柔光。
她扫了眼李大哥紧绷的肩背,又看了看湛风,将药碗往他手里一塞:"我去偏厅煮茶。"转身时故意撞了撞李大哥的胳膊,像小时候替他出头时那样。
湛风跟着李大哥走到院角老槐树下。
槐树抽了新芽,嫩绿的叶片在两人头顶沙沙作响。
李大哥突然从怀里掏出团皱巴巴的纸,展开时能闻到浓重的墨味:"有人在各宗驻地贴这个......说你是天启计划的实验体,说咱们联盟这些年斩妖除魔,都是在给某个实验室当白老鼠。"
纸页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湛风"二字被红笔圈了三次,旁边画着个歪倒的烧瓶,瓶身写着"07"。
湛风的指腹轻轻划过"07"两个字。
昨夜密室石台上的金色文字突然在眼前重叠,他能清晰想起机械音里"实验体07号"的冷硬语调。
但面上只勾了勾唇角:"李哥信么?"
李大哥的手指攥得发白。
他盯着湛风掌心若隐若现的赤金灵焰——那团火焰从少年时就跟着他,烧过魔修的妖幡,熔过邪修的毒丹,从未伤过自己人半分。
可此刻火焰里浮着的透明容器虚影,他昨夜在院外窥见的那道影子,又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
"我信你。"他咬着牙说,"可其他修士不信。
昨天在演武场,有个筑基期的小子堵着张小弟问'盟主是不是被夺舍了',说得那孩子眼眶都红了。"
湛风的拇指摩挲着纸页边缘。
灵觉如蛛网般铺展开去,掠过演武场的练兵声,掠过偏厅郝悦拨动炭炉的轻响,最终停在城西破庙的房梁上——那里有三道灵能波动在窃笑,其中一人腰间挂着的玉牌,刻着"天机阁"的暗纹。
"李哥。"他突然抬头,眼底金芒流转,"下午申时三刻,带所有质疑我的人去城西破庙。"
李大哥愣住:"你要......"
"我要他们看看,谣言是怎么从老鼠洞里爬出来的。"
申时三刻的破庙落满灰尘。
二十几个各宗修士挤在檐下,有人捏着传讯符准备随时跑路,有人握着剑柄盯着湛风的背影——后者正站在供桌前,掌心灵焰腾起三寸高,在空气里画出流动的金色纹路。
郝悦站在他身侧,腕间灵玉突然发烫。
她知道这是湛风在调动灵能,将昨夜捕捉到的波动具象化。
果然,随着灵焰纹路闭合,半空中浮现出三道模糊人影:
"这张'实验体07'的传单得加印三百份,最好让化神期的老东西们也看见。"
"那湛风要是恼了怎么办?咱们可打不过他。"
"怕什么?"第三道声音阴恻恻的,"咱们背后是......"
人影突然扭曲成雪花点。
湛风的灵焰猛地收缩,在虚空中攥出个纸团——正是李大哥今早拿的那种:"他们没说完的,是'天机阁'吧?"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天机阁是修仙界最神秘的情报组织,向来只卖消息不站队。
可此刻供桌下露出半截红绳,正是天机阁情报员特有的标记。
"盟主!"张小弟从人群里挤出来,眼睛亮得像星子,"我昨晚巡逻时看见天机阁的人进了破庙!
当时还以为他们是来收旧书的......"
"够了。"湛风抬手打断他。
灵焰再次腾起,这次在空中凝成一面镜子,清晰映出三个缩在梁上的人影——其中一个正是天机阁的三长老,那缕标志性的银须此刻正沾着蛛网。
人群瞬间炸开。
"原来是天机阁搞鬼!"
"他们收了谁的钱?"
"盟主,我们错怪你了!"
郝悦悄悄松了口气。
她看见李大哥抹了把脸,眼眶发红地朝湛风抱拳;看见张小弟跳上供桌,挥着拳头喊"谁再乱说话我跟他急";甚至看见几个昨天还冷脸的老修士,偷偷把怀里的传单塞进了袖袋。
直到人群散去,破庙重新只剩风声时,湛风才摸出怀里的玉简。
那是方才人群骚动时,突然落在他脚边的,表面刻着和密室石台上相同的几何纹路。
"啪。"
玉简裂开细缝,机械音裹着电流声钻进他脑海:"做得好。"
他的瞳孔骤缩。
灵觉疯狂翻涌,却连半丝波动都捕捉不到——那声音像直接刻在识海里,比三个月前源核里的更清晰,更冰冷。
"第二阶段,即将开启。"
风卷着灰尘扑进庙门,迷了他的眼。
郝悦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药香:"阿风?"
他迅速收了玉简,转身时已恢复温和笑意:"没事,该回联盟了。"
可当两人走过断墙时,他的影子落进墙根的水洼里。
水面涟漪中,透明容器的轮廓比昨夜更清晰,容器上的"07"编号泛着冷白的光,像道刻进骨髓的印记。
深夜,密室石门闭合的轻响惊起檐下栖鸟。
湛风盘坐在蒲团上,掌心灵焰跳动如心跳。
他能听见郝悦在偏厅翻书的声音,能听见张小弟在院外打盹的鼾声,能听见李大哥在东厢房来回踱步的叹息——却听不清识海里那道机械音留下的余韵。
"第二阶段......"他低喃,指尖划过石台上未完全消散的金色纹路,"到底要把我引向哪里?"
灵觉突然一震。
他猛地抬头,看见石缝里渗出极淡的蓝光——和三个月前源核崩溃时的光团颜色一模一样。
密室的灵灯无风自动,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影子里,透明容器的轮廓正在缓慢生长,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灵脉,一寸寸,爬进他的心脏。